这一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也将青岚居处的嬉闹欢笑之语吹就过来,有小丫鬟们手执花铲,围在一起栽植新木。阳光由花枝间投射下来,更映着那娇嫩花色柔美不已。因院中丫鬟照顾的颇为细致,庭中花草长势也极为喜人,郁郁可爱。班楚心本不甚多喜爱那些花草,但架不住青岚居里的小丫鬟们觉着院子空旷,眼见府中新移来的凤仙花开的极艳丽,因而便采了来,以供赏玩。
白苓进来时,便见班楚心正倚坐在歇房窗前,莳弄着珐琅彩瓷里的几株凤仙。
白苓轻轻带上了房门,走至班楚心身边低声道:“俪妃宫中的汾儿传信来说,昨儿个夜里是庄妃觐见皇上,将小姐提出的计策献了上去。陛下大悦,还让庄妃昨夜夜宿于养心殿。”
班楚心闻言,嘴角已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这位令宝林,到当真是没令我失望。”
见小姐面上露出似乎早已预料的表情,白苓不由得疑惑道:“小姐,白苓不明白。”
班楚心望她一眼,随后洁白的指甲柔柔拂过瓶中盛放的凤仙,花瓣粉红的色泽映衬着班楚心的手指,愈加显的那指头莹润似白玉一般,她淡淡道:“你不明白,为何我提了计策给她,她却不据为己用,反而要献策给庄妃,让她承恩,是吗。”
白苓不由低头,“奴婢愚钝,还望小姐赐教。”
班楚心嘴角含了极淡的笑意,缓缓道:“她如今当务之急确是要引得陛下注意,承沐皇恩不假。可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宝林,入宫多年一直未有恩宠,若是突然因为献计立功而令陛下注意,若叫后宫诸人知晓,难免太过瞩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后宫之中,最最忌讳的就是太过冒进,引人侧目。而如果这个计策是由位分尊贵的庄妃来说,那么那些人即便心有妒意,也不敢有何作为。”
白苓听着,若有所思,“小姐的意思,那位令宝林现今是假意依附在庄妃的羽翼下,以此寻得庇护,来帮助自己博得陛下的宠爱。”
班楚心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庄妃受了她的礼,必然也会小小扶持她一把。想必不久,就会有人提醒陛下,他还有位被他抛诸脑后的宝林了。”
班楚心说罢,转首对白苓吩咐着:“告诉汾儿,还要让她多多留心着。班钥兰那边也当尽心尽力,能取得她的信任最好,若能如此,于她于我们,都是有利的。”
“还有。”说着,伸手拿过桌案上的妆匣,掀开匣盖,露出了里面白晃晃,挤挤挨挨摆满了一层的银锭子,对白苓道:“将这些也一并包了去拿给她。”
白苓接过妆匣,捧在怀中沉甸甸的颇有重量。她低头盯了一阵,略带怀疑道:“小姐真的相信汾儿?她毕竟不是咱们身边的人,如今又在宫中,看不见抓不着的,难免…”
“放心。”班楚心微微颔首,浅笑道:“她的父母已被我安置在了通州,也有专人照管着,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他们。”
班楚心幽幽说着,忽而嘴角微翘,“当然,前提是她听话的话。”
白苓闻言粲然一笑,“原来小姐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班楚心微微摇头,“如此并非万全,她本就是我在通州偶然买下的丫鬟,在班钥兰回府之际才趁机安插进去的。她与我并无交情,如今我又以她父母性命相要挟,想她心底必定是与我离心,对我百般戒备的。眼下对我从令如流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就像你说的,她如今远在宫中,若是有朝一日另寻高枝,以此脱离我的掌控也不是不可能。”
见白苓又露出担忧的神情,班楚心不由轻笑一声,宽慰道:“那也只是后话罢了,她如今可是班钥兰后带进宫的人,那位高枝敢用她?况且我许给她的银钱不少,还答应等她年满二十便想法儿将她弄出宫中,寻户有财有势的好人家,如此一来,她未必不肯尽心为我办事。”
班楚心幽幽望着瓷瓶里的凤仙,沉吟道:“我断她后路,又许她大好前程,相信她若聪敏,必知道该怎么选。”
……
正是夜幕笼垂,安宁静谧之际,天际月明欲素,那清白的月光被廊角探出的枝叶一遮,便被筛成了细碎的点点明光。
有当值的小太监安静侍立于殿前,明暖的烛光透过窗纸,打在廊间矗立的赤柱之上,明黄与赤红相际,孕生出一丝怪异的色泽。
殿外阒无人声,如此安静,当值的小太监不免恹恹懒怠。高总管由殿中打了帘子出来,一眼瞧见正立盹欲眠的小太监,登时沉下脸来上前呵斥道:“糊涂东西,御前也是你敢偷懒的地方,还不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那小太监冷不防被训了一通,忙醒了精神,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
高总管瞧着他冷冷一哼,刚要接着骂下去,眼睛余光却隐隐瞥见远处似有人影走近。
心下一怔,这个时辰,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小主,也不敢怠慢,忙一转身下了阶笑脸迎着。
远远见那抹绰约身姿缓缓行来,身量曼妙,身后还跟着名低眉垂目的小宫女。不是庄妃又是谁,高总管急忙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参见庄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庄妃亦笑,“高公公辛苦,这么晚了,还得随侍门令。”
“娘娘这话奴才可受不起,这可不是奴才分内的事么。”说罢,一脸恭谨道:“陛下在里面呢,还劳娘娘在此稍候,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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