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以?”旁边几口扒完饭的赵锦妹,接了一句彭德斌的话。
彭德斌似有些不满说话被妻子插嘴,晃着手道:“你知道什么呀?”
“懒得理你们。我去铺床,这家里好多天没住人,你爸妈也不知道来加把被子拿出去晒下……”
赵锦妹放下碗,白了一眼有些上头的丈夫,起身出了厨房,朝卧室走去。
酒桌上。
陆火兴又抿了口酒,夹了一筷子酸菜,“我丈人那是一大家子,他这几年身体也不行。我老大老二家,那就更不用说,分家的时候三兄弟就要打架了,现在就一个老爹,还一个人在山上给人家看山自己赚饭吃呢。再说,放谁家我都不放心。”
“你要这样说,那就是没办法了。”彭德斌长叹一声,微微沉默了一下,“话说回来,老六,你不想种田,你也不是会打工的人。这么多年兄弟,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受人管的性格。真不行,将小的带在身边,出去做点小生意。”
陆火兴面色微红,用筷子敲了敲碗,“那就更不行了,不说我们做生意没本钱也没门路,小孩还要上学,怎么带出去?出门不比在家。”
“唉!小鬼是一个问题,就是在家里,不晓得去哪弄点事做呀?”
彭德斌仰头喝完碗里的米酒,又伸手要给陆火兴倒,见陆火兴拒绝,这才给自己倒了半碗,语气略显唏嘘道,“这两年村里有钱那几个,都是外面混到钱,种田没盼头啊,我是说,要么我们也弄点山啊,或者鱼塘之类……”
酒桌上,两个男人互吐心声,张罗未来。
陆叶蹲在桌子下,一边看着彭凌云玩迷你四驱车,一边听着父亲和彭德斌的谈话,无声无息间,心潮起了些涟漪。
彭凌云的二叔他没印象,但大概也听出来,估计是之前村子里走出去大学生,分配在其他地方工作。此后,几十年大概不是家人,了解的都不多。
这些东西对于陆叶来说,他根本没心思去寻根究底的细想。
真让陆叶心中有些感慨的是,他今天在酒桌边上,竟然听到了父亲年轻时候的一些想法和心里话。
陆叶从不知道这时候的父亲,其实是有过想要外出打工改变家庭经济状况的想法,但最终放弃的原因,是因为有了他这么一个拖油瓶。
这些想法和心思,哪怕到了几十年后陆叶都不曾了解,甚至他觉得他妈妈或许也不见得清楚。
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心事和妻儿家人都没办法开口,反而是面对至交好友借着酒劲能够吐露几句。
陆叶对于自家老子陆火兴方才的一番话,也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借口,或许只是酒意上涌一时的念头,或许睡一觉就忘却,其实,对于陆叶来说,都无所谓。
从后来的情况,陆叶多少已经得出了答案。
彭德斌和赵锦妹夫妻,大概在后年离开家前往市里开始打拼,是从小商贩开始做起,家庭经济条件逐渐改善。只是,自那之后彭凌云成为了留守儿童,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彭凌云从小学习成绩和陆叶差不多,甚至比陆叶还好些,头脑也算聪明,只是父母没有在身边后,很快成绩一落千丈,似乎只读了高一就没有再念下去。
而陆叶父母固守在上云村这个小村子,生活拮据,但陆叶未曾离开父母,一路虽有些跌跌撞撞,但到底还是上了高中大学,之后毕业最初虽不算顺利,但后面总算有些成绩。
不同的人生轨迹,也真无法衡量其中的得失。
这种情况也不止是发生在彭凌云一个人身上,长大的农村小孩多半如此,陆叶邻居家小他四五岁的小武,他表弟郑威,还有之后遇到的不少同学,许多都是童年留守。幸运些的,家中老人年龄还不算大,还能照顾一二,有一些寄居在亲戚朋友家的,便更少了关爱。
有爷爷奶奶的还侥幸一些,至少有老人照顾,没有的便是在各家亲戚流转寄居。
这也是这个年代农村的常态,大多数人处于穷困当中,所能做的选择太少,只能进入城市成为农民工。
陆叶少年时代,进入初中高中,开始真正感受到贫穷困顿的时候,还曾问过父母,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进城打工。那时候的父母总是无言,直到后来自身在社会上找到了定位,他才渐渐释怀。
……
“陆叶陆叶,车给你玩,你从那边开过来给我!”
彭凌云的呼喊声在陆叶耳边响起。
“好。”
陆叶看着面前此时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童年小伙伴,又瞥了一眼酒桌上,一会大呼小叫一会儿长吁短叹的两个当父亲的男人。
“这一世啊,总要不一样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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