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重要的东西,昨日见面就会拿出来的。今早特地前来,想是为了送别。
林世蕃一把拿过包袱,话里意味深长,“让你父亲少操些心,他老了。”
口风一转,“书生你的书不错,老爷我出钱买了,回去给上司送礼也体面。”
他从怀里取出钱袋砸到文非吾怀里,文非吾大笑几声潇洒拱手:“谢林老爷赏识。”
钱便是收了,他将钱袋递给身后的德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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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文理忍住心头酸涩,从袖中摸出一枚莹润的白玉扇坠道:
“我先从你这里预定一幅扇面,待回了京都我会让人来取的。”
李冲支支吾吾说不出原由,便捧着钱袋凑上前道:
“我的这个可以打酒吃,人说酒至微醺好作诗。”
文非吾知他们是念着他寒苦,因此都大方收了并不推辞,递给德伯的时候嘴里打趣说“今日出门竟有横财!”
最后,他肃容向三人端正一礼作别。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费文理探出头回望,向那青衫人影挥挥手,又特意看了看牛车。
粗布车帘随风鼓动,其内空空,他这才舒了口气,像是什么心事落了地。
“费大人以为非吾的车内有佳人?”
林世蕃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他话里的佳人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是啊”,费文理语声沉沉。
“不瞒林大人,入世越久,我便越是清楚,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所谓奇女子,反而是,美人们大多都有七窍玲珑心。”
“嗯”,林世蕃似有沉吟,半刻才道:
“非吾是清正君子,不是见了狐妖就没了心智的蠢书生。”
费文理一哂,自己着实忧心太过了,文非吾自然不是寻常人。
所以,他以手扶额,林大人也相信这人不是什么奇女子啊。
文非吾负手步行,德伯赶着牛车紧随其后。他们在城门外站了站,仍然没有看到等在这里的人。
不远处一群民众围在道旁,德伯有些讶异,“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看站着的文非吾,“少爷我去瞧瞧。”
片刻之后,挤在人群里的德伯大声喊着:
“少爷快来!”
文非吾皱眉,疾步跑过去分开人群,这才看到地上跪坐着一名清丽的素衣女子。
她衣襟上和群上都沾满灰黄的泥土,手中拿着已经发黑的帕子擦拭着,她手下逐渐出现一张年轻人的脸,虽然仍然被污泥遮盖,但能看到眸光转动。
珈蓝惊喜叫道:
“他还有救,还有救,快来就他。”
文非吾撩起袍摆蹲下身,“德伯,搭把手。”
二人抬着地上的泥人向停靠在一旁的牛车走去,身旁的人群逐渐走散,有几个人轻声说道:
“小娘子心善,你夫君也是好人。”
珈蓝抬起手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面上略有些羞涩,向人群颔首,目光扫过两个樵夫装扮的男子,转身也向那牛车走去。
两个樵夫也一前一后进了城,他们并没有背着柴堆在集市叫卖,而是悠然地在街边一家早点铺子上坐定。
此时店内人多,他们落座的方桌上已坐着一个湛蓝袍的男子,正吃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对他二人的落座恍然不觉。
二人大声地交谈着,“你放在土里那担柴,那个白衣小娘子买了,那书生力气真大,抱着柴就架上牛车了。”
二人哈哈大笑,未再交谈什么。
他们身旁的湛蓝袍男子起身结了账离开,径直没入布政使衙门后巷。
笃笃敲门声响过,门开了一条缝,有人低语:
“告诉大人,山上的人都凑齐了。”
砰的一声,门再度关上。
寒意料峭的清晨,那男子站在无人的后巷,抬起头笑了笑,惨白的天光照在他脸上,竟是出入使团驿站的张吏员。
牛车驶入颠簸的山路时已近正午,寒意随着笼罩在头顶上的晨雾逐渐消散,但车里缩成一团的泥人则缩了缩身体。
珈蓝目光怜悯,解下自己的斗篷给泥人盖在身上。
文非吾欲要张口,见她挪了挪身子在车篷中跪下来叩头。
“公子是君子,不问一句便帮我救起他,又不问一句出钱为他救治,谢谢公子!”
文非吾摆摆手让他起身,“那这位是你的什么人?”
珈蓝凝噎,“是陌生人,他太可怜,我家中弟弟当年去的时候也是这么大。”
她捂脸呜咽,泣不成声。
文非吾皱眉,“既非亲非故,又非熟识,你……”
他觉得无从开口,救人无可厚非,但是独身女子自保自立尚且艰难,将陌生男子带回家要怎么处置?
但他对珈蓝仅止于邻居间的帮扶,她的事自己确实不便过多干涉。
“他太可怜了”,珈蓝面上珠泪滚滚,“我不帮他良心难安,待他养好身子便放他去,权当行一次善。”
文非吾思索片刻,“那便让他跟着德伯老俩住罢,也便宜一些。他身体好转能说话了,问问他可有父母亲戚,出些盘缠送他去投奔就好了。”
珈蓝再度跪拜,涕零如玉。
赶车的福伯皱眉摇头,女人家真是,一念起就行善,全然忘了自己是否担当得起。
若非今日碰巧遇到少爷这样的谦谦君子同行,她拿什么救这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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