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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燃放时,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片璀璨之中,身边的人群惊叹高呼、推杯换盏,皇帝忽然有些寂寞。
他此时很想去女眷所在的偏殿那里,试试能否遇到宜秋,和她随意说说话,或者哪怕是坐在一处什么都不说。
这两日常有人在耳边提起祖制不可违,今日皇祖母更是给了宜秋郡主之位。
在所有人的提醒下,暗示下,他心里的执拗反而更深了。
“皇上”。
乔公山悄然入殿,静立于皇帝身后轻声唤道。
“小人扶皇上出去走走醒醒酒吧!”
这是事先约定的讯号。
乔公山今日并不在宴上伺候,但若是有事要禀报,便会提醒皇帝暂离宴席。
皇帝扶额点点头,愈发装出些醉态由乔公山扶着向外走去。
方立了春,院中略有些青绿之色,此刻都被清冷月光浸染,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邝离偶然探到了些延陵王的消息”,乔公山环顾四面,一面为皇帝披上斗篷,一面将邝离方才探知之事说了。
“马?那看来和军队有关?”
皇帝皱眉思索,延陵王府的管事会用一种怪异的刀片伤人,邝离也被其所伤。
“那个王府的管事,是延陵王府的老人还是生面孔?”
“小人问了邝离那人的容貌身形,应是从前就在府里的,小人见过这个人。”
嗯,皇帝点头沉吟,抬步往前道:
“先去找承晔。”
也才绕过假山,踩着花木中铺设的青石小道往上,便已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湖边的凉亭里。
两人走近看去,噗嗤笑出声。
承晔头抵在凉亭一角的木柱上正在出神,样子仿佛是睡着了。
“卫大人?”
皇帝挑挑眉。
承晔不回头,却将头向后一仰,“早就听出来是谁了!”
他抬脚一跃,眼前人影一动便落定在皇帝身前,恭敬行礼拜见。
他压低声音,扶住皇帝手臂向前走去。
“收到邝离消息了?”
皇帝点点头,“其实,我这皇叔要谋划什么显而易见,难的是探知他要怎么做。”
月华映照之下,两名华服少年款款而行,似是在欣赏月色和园景,身前侧方一名内监提着琉璃宫灯一路指引。
在华丽的宫灯未能点亮的边缘之处,假山石错镂出青白月光,有寒意侵上一双水蓝色的绣鞋。
“他又高了些……真好看啊……”
女子仿佛在流泪,鼻音浓重,却遮不住声音的清脆婉转。
坐在竹丛后的宜秋此时半点不敢移动,连呼吸也刻意放缓了。
视线中陡然出现一双女子的脚,在这么僻静的地方,简直和见鬼一样渗人。
直到听到这女子的声音,惧意才逐渐消解。
宜秋向上转头,能看到女子穿着宫人衣服,即便月光黯淡,也能感觉到衣服发旧。
看服色她并非低等宫女,而衣服并不是新的,可知不是皇帝或者太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也不是嘉和公主身边的。
想来大约是住的偏远的先帝太妃们的宫女了。
她的脊背挺直,腰身纤细,脖颈修长且皮肤白腻,怎么看都应该是个美人。
这么个有年纪的美人,不知是在看谁。
未被遮挡的视线中,宫人穿梭,她还看到父亲和一名红袍官员笑着走过……
视线落向更远处,她无端地心中一紧,依稀是承晔和皇帝二人携手,神态自若地笑着谈论着什么。
“他又高了,他真好看……”
这妇人方才如此说。
视线里宫人穿梭……宜秋暗自点头,这大约是某个宫人的长辈罢,毕竟多数宫人岁数都不大,久不见面长高了也很正常。
那女子只说了这一句,便一直低声啜泣。
宜秋的视线里那水蓝色的半旧绣鞋转了转,她再度扭头向上,试图看清那女子的脸。
视线触及那侧脸,宜秋的呼吸顿了顿,慌忙移开视线。
这……应该是个美人,曾经是吧?
下巴纤巧,鼻峰秀挺,甚至只从侧脸上也能看出曾经秀丽的眉梢和眼角。
只是,她的面皮枯皱如老妪,两鬓已染上点点斑白。
红颜悲白发,对美人最大的惩罚就是过早被剥夺了容貌吧。
宜秋听着随风传来的隐隐啜泣声,美人大约很苦吧,是因为方才念叨的“长高了的他”吗?
咕嘟。
不远处的湖水有涟漪一圈圈荡开,有人向湖中投了一颗石子。
“唉”,有人低低叹息。
只听这个声音,她已经知道是谁。
宜秋忽地从青石上站起来,本能地想要抬脚走出去,但迈开的腿又忽地顿住,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心跳如擂。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似乎在环顾四周。
静默一刻之后,那人抬脚跳下山石,一步步走近竹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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