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寂静的房内穿过一阵冷风,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由远及近飘忽而来。
接着是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现,一眨眼之间便无声矗立在身前。
这样的场景并不能吓到两个自小就敢捅破天的少年人。
“什么东西?”
小禀义大叫出声的同时已拔出腰上短刃向那白影疾刺过去。
承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白影也早已向侧旁滑出一步,躲开了短刃的锋芒。
“不要装神弄鬼,如意大哥。”
承晔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霓裳阁里这几个人,真没一个正常的。
叮铃一声脆响,眼前亮起一盏琉璃美人灯,照亮如意提着宫灯的玉白手指,修长身形在灯下自有一股出尘之气。
然而下一刻,美人灯被特地凑到如意的脸上,他一手抚脸,俊美无暇的脸此刻有些发白,目色憔悴幽怨。
“瞧瞧”,他对着承晔呼出一口气,幽幽地说:
“我这样的美人,怎能做那么多事?”
“做什么事?”
如意声音凄厉,“你去问那两个人!”
店面二层是五楹宽的大厅,建造初期便是专门作为如意的缝纫和起居使用的。
他在这里以香木屏风和珠帘纱幔隔出了几个小开间,只有入口处有逼仄的起居间,其余的地方皆用作休憩、制衣、沐浴、梳妆。
承晔是第一次到楼上,这一方狭窄的起居间陈设简单却不敷衍。
色调素雅清淡,以玉簟铺地,只摆设了香案茶桌和熏炉,风吹动纱幔还能送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想必内里养了好些花草。
而如此风雅入画的地方,此时瘫坐着寻常富家翁打扮的江四六和赤着一双大黑脚的阿诺,二人在陈设熏香和白玉茶盘的香案上摆了两碟盐豆子和花生米,正在对酒当歌。
“看来是今日遇到了好生意啊。”
承晔看他们一眼,坐得离香案稍稍远了些。
“没错没错”,江四六半睁着惺忪醉眼说道:
“瞧把如意神气的,一听二爷回来就跑去说了。”
承晔眼风扫过,如意握紧的指节上有几束细细的寒光透出,自己不禁暗笑。
“别说这些糊涂话了”,他指了指江四六身后。
“如意哥的银针马上就扎到背上了。”
江四六嘿嘿嘿、阿诺可可可笑了一番,这才道明原委,今日有都木将军家的人过来,重金买下了店里的本就不多的所有成衣。
“看来是今日皇宫里花朝节上,那个……咳咳穿了咳咳……赠的衣服,惹得这些女眷们艳羡,满城找好看的汉裳。”
几道各有深意的目光聚焦在承晔身上,一时又散开了。
“这个都木将军家的小女儿,也是个大美人,下月要和三王子乌木扶影成亲。”
“她有意要在成亲前补一批最美的汉家衣裳做嫁妆。”
“都木将军家的这位六小姐明日会亲自登门找如意量体裁衣。”
“你们生意倒是做得轻松”,如意抚着鲜嫩的指尖万分委屈。
“一下子店里现有的都卖了,我还要伺候这什么小姐赶着她的衣裳。”
他原本是游历四处的游侠,一手针法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因早年曾被卫景林所救一直感念卫氏,此次费鸣鹤令江禀义三顾茅庐才请了来,结果是做这样的辛苦差事,还要服侍那些美色逊于自己的丫头片子。
承晔脑中的思绪跑远了,对如意方才倾诉的苦恼恍若未觉。
“想必除了方才说的都木将军,其他权贵家的女眷也有人在找月里朵穿的相似的汉裳吧?”
“是啊”,阿诺掰着手指头回忆。
“装门板准备打烊的时候,有人还特地拿着一张画上前来问我。”
这样啊。
承晔盘腿坐在玉簟上,手拄着膝头发呆。
良久他抬眼看向江四六问道:
“四六叔,咱们手里有多少钱?”
江四六摊开两只空手掌给他,“咱们刚开张哪来的钱呢。”
承晔哦了声,转头看向一脸恍惚的小禀义。
小禀义下意识地往腰间的钱袋上摸了摸,“我……我是有一点钱,但是不能充公用了吧。”
如意眼见仍是无人关心他的事,扑到承晔身前晃着他肩膀道:
“我的事呢二爷?还真要人家做裁缝吗?”
是要报卫景林的恩,但也不是这样的报法呀。
“我应该是想到办法了。”
承晔神情一半迷惘,一半清明。
“明天我们分头去探探消息就知道了。”
次日开门营业的霓裳阁显得略有些空洞单调,四处悬挂着布料和汉裳仕女图,并无成衣在店内展示。
而待都木将军的小女儿古玉的车驾仆从抵达之后,店门前停靠的车马侍从却让霓裳阁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如意出人意料地温雅和气,丝毫看不出是在勉为其难地做事,倒是凭借自己一张巧嘴频频惹得古玉笑声连连。
承晔守在店内枯坐发呆。
阿诺噔噔噔自楼上下来,一阵“可可可”的诡异笑声之后,附耳向承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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