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确实死在顺天府衙的刑房了,杀人者知道自己得手了,这时不能深入查,他要怎么做才行?
“臣近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因为一直在码头上蹲守,臣身子上不大松快……”
唉,这借口怎么说都觉得蛮蠢的。
皇帝噗嗤笑出声,今时今日他不怕张平在这宫里翻上天来,自然随时能杀他,不需要陆祥找借口掩饰。
不过陆祥这样也好,虽然是欲盖弥彰的借口,但也可以混淆视听让人摸不清他们的最终目的。
“朕就许你在家歇息几天。”他接过陆祥的话说道。
“朕也说过此案你们有功,有功自然当赏,陆卿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将之前所做之事里的功劳抹去了。”
这意思是,田庆之死就当没发生,他们仍然要呈报名单,皇帝依然会颁发赏赐。
陆祥此刻真的有些眼睛发涩,这个小少年至此是头一次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了敬意。
他郑重磕了个头,这才离开。
御书房的门在陆祥离开后重又合上,皇帝收起笑容垂下眼睑。
其实当皇帝一点也不痛快。
明明对一个人的杀意已经藏不住,却还是要周全链条上的每一环,不能从心所欲。
皇帝靠在书案上叹了口气,拿手指抚着桌案上用木片拼叠的木廊。
查了张平,必然能挖出张世三买官之事,张家的大额家产来源成谜,说不定就会注意到灵州的贾氏。
或许顺天府没有土奚律的情报和人脉,查不到贾氏真正的生意,但是他们只要去查,便有可能刺激贾氏改弦易张,他们好容易注意到的关于延陵王军马筹备的线索就可能断了。
投鼠忌器,可不就是如此嘛。
将承晔送往突伦出生入死,此时又发觉京中的延陵王张平等人幺蛾子不断,处处都有危险。
皇帝心里一颤,晔哥儿要是再有事,他可真的没脸面对卫家的人了。
手下一抖,木片拼叠的木廊很轻,瞬间便被手指的力道一带跌碎在地。
也不知是心疼卫承晔,还是心疼他送来的木片玩具,皇帝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这一失态自然惊动了房外守着的侍卫和内监。
“皇上!”
门外响起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喊,紧接着房门便被快速打开。
崔喜并几名侍卫同时闯进房内,侍卫们即刻散在皇帝身旁向四周警戒。
“没事没事,都下去吧。”
皇帝失笑,向他们摆摆手。
“朕是把这些木片弄掉了,原来拼的东西也没了。”
他伸出手指着地上散落的木片。
几个侍卫肃容行礼退出门外,只余崔喜一人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捡起那些木片,又仔细检视每一块上是否有破损或裂纹。
皇帝看了一眼,也只得由他。
“那房子原来是皇上用这东西拼出来的啊。”
崔喜看起来十分惊讶,这倒不是假装的,他一直以为皇帝迷上了木雕或者什么东西,可没想过皇帝会有闲心拼叠木片。
“是啊。”
皇帝笑笑,承晔送回来的这个东西大有用处,放大了的话,临时组装成攻城所用的塔楼都没有问题。
崔喜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木片一一擦拭,又轻轻在书案上放好。
“这……这就这么散了碎了,皇上心里肯定不好受。”
崔喜挠挠头,仍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哈,皇帝咧嘴又笑,心想崔喜大概是不懂这东西的乐趣,当然他也没必要特地跟崔喜解释。
只不过,这小子今天话有点多。
自从投了皇帝,坦白了一些张平所做的事,崔喜在皇帝面前话并不多。
“小人的师父有个一模一样的屋子,纯金做的,还有宝石,比皇上拼的这个结识多了。”崔喜道。
皇帝的笑僵在脸上,那么多话只为了引出这句话吗?
“是田师兄送师父的,那日师父派我去常兴码头接头,我拿回来多看了几眼,啧啧。”
皇帝笑意更深,“这样啊,那你先告诉你师父,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要收好了。”
再过段时间,就要收回国库了。
崔喜也不掩饰意外,他瞠目望着皇帝,只见他脸上笑意浓浓,当然眼睛没有笑,他太熟悉这样的笑容了。
他肩膀一抖,连忙低头应是,屏息吞声退出房外守好。
也没关系,皇帝心里对张平的杀意早就有了,即便现在不杀,早晚也要动手的。
张平都不担心,他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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