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伙计模样的年轻人啊地大叫一声跳上戏台,两眼发红骂骂咧咧地往后台走去,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差役,他们都是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人,是那帷幕血字里提起的捕头王路同班,王路为人和善老实,生前对他们多有提携照拂。
王路家里出事之后,他们也没少怀疑,但手中毫无证据,谁能想到竟然是被沙启烈逼迫,走投无路之下全家自焚而死。他们要找写这字幕的人问个清楚!
然而后台却远非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此时的房顶上不时有瓦片坠下,呼喝声、刀剑相撞之声以及惨叫声不绝于耳。
斜刺里一个人从旁边墙角冲过来,一个年轻差役腰刀铮然出鞘,正要向那人砍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清亮女声道:
“我是雪衣,官爷救我啊!”
定睛一看才发觉来人正是方才谢幕的雪衣娘子,看来她刚进入后台就发觉了变故,自己一人躲在墙角没敢轻动。
差役将他掩在身后,所有人拔出腰刀警戒向前,雪衣娘子也在一旁哀求道:
“请官爷救救我先生,他就在那边。”
随着她素手所指,几个差役顿时全身紧绷戒备,只见尘土瓦片碎砾乱飞之处,庞立护着一个黑脸干瘦的老头子四处躲避。
庞立此时后背和大腿上已经各中了一箭,犹自死命护住身后的黑脸老头。几个差役见状赶忙抢身上前,护住庞立二人往台前的方向走,后台入口方向此时也涌进来一群人,房顶上酣斗声逐渐停歇,偶尔有瓦片落下,但再也没有兵器相撞的金属声响和人声。
有人从房顶上跳下来,烛火映照之下全身血痕十分狼狈,看装扮像是天音馆养着的护院。
“他们还剩三个人,都跑了。”那护院向人群簇拥着的老鸨和周正等人汇报道。
与周边所有人惊慌恐惧的神色不同,沈迟满脸镇静排众而出走到周正和庞立身前打量他们,问道:
“都没事吧?”
周正面色沉静,默然点点头,雪衣娘子从差役们身后跑出来抓住周正手臂,再大胆再有野心的女子在目睹了这样血腥混乱的杀戮之后也变得弱小无助了,雪衣揪着周正的袖子低声喊了句先生,便哀哀哭了起来。
庞立面色发白,看了周正一眼确信此人的确是自己认识的周大人,这才强自镇定对沈迟说道:
“我还能坚持。”
沈迟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几步走到差役们身前。
差役们低头行礼道:“沈大人。”
“你二人立刻去找段庭段大人,让他务必找到沙启烈,将其拘押候审。”
他手指着身旁最近的两名差役吩咐,二人俯首听命,他又补充了一句,“今夜的事一出来,府城内有些骚动是难免的,也让段大人尽量多派出人手巡逻,保证城中一切平稳。”
两名差役随即肃容领命而去,今夜他们到天音馆警戒之前段庭便已经交代过,今夜要协同沈迟沈大人在天音馆协防,一切听命于沈大人。
沈迟这才回头看着周正,眼中颇有踟蹰之意,却是周正微微一笑向他说道:
“我跟着沈大人,这样的话,一旦有了麻烦,沈大人也多个帮手。”
其实沈迟是为难如何用这么少的人手保证他的安全,周正完全明白。但在此时他早就将生死看淡,跟着沈迟帮忙也是肺腑之言,更重要的是,今夜这件事对天音馆来说却也是灾难——
方才已经有不止一个外间的跑堂伙计进来向老鸨低声回禀,戏台两旁的白布血书写的什么内容他们恐怕此刻都已知晓,他拉着雪衣将她推到鸨母和护院身前。
“沈尚书是大宸刑名断案第一人,此次皇上派他来沙洲府查沙启烈罪案,老夫是早就和沈大人商量好前来打头阵的,雪衣也立了大功。”
他将雪衣往鸨母身旁一推,“诸位要护好雪衣,朝廷抓捕沙启烈,雪衣是大功臣。”
雪衣面上珠泪滚滚叫了一声先生,她当然知道周正不是为沈迟打头阵的,得知沈迟到来之后周正也很震惊。
他此番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护住她,毕竟她瞒着天音馆,暗自与周正谋划了这场新戏,末了又胆大包天将布政使大人沙启烈拉下水,还是那么耸人听闻的罪事,沙启烈要是知道了,定会拉整个天音馆一起陪葬。
鸨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强自挤出一丝微笑向周正和沈迟一福,话说得很动听。
“两位大人尽请放心,雪衣也是我天音馆的人,保护她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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