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太贵妃不动声色,“这还用听谁说吗?我年纪大了,不贪不嗔的,所以眼目清明,看透的就多些。她这么个阴了吧唧的生日,什么时辰?”
莲意有些不高兴,从没听说过自己命不好,生日的日子是阴日什么的,但也只能陪笑回答:“寅时。”
“寅时生的女孩子,在男女情缘上薄,不被夫婿宠爱。”
陈舆倒像是很有经验应付这种场面,“这您放心,我这不是对她很好吗?”
莲意不免也侧头对着陈舆笑了笑,心里更甜了。
怎么办,这动情的尺寸,比昨夜又大了些。金北说过——
算了,管他说过什么。
卫太贵妃不愧是看着陈舆长大的,完全不理会他,而是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儿,“你们东宫旁那个杏花林,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这句话问出来,连陈舆都真真切切愣住了。
他记不清几岁,反正小时候问过,可是被师父呵斥了。
那个地方不是御花园,猛然出现一片林子,在旁边就是冷宫,西边却有个东宫,是怪怪的。
可是那里风景不错,也没听说过什么怪事儿。所以,除了小时候问了那么一句外,陈舆没有再好奇过。
为什么卫太贵妃第一次见莲意,要说这个话题呢?
“孩儿们小,不知道,”陈舆说,“请您老人家教导。”
“那里本来是一处湖泊,叫明镜湖,旁边冷宫的地方本来有处高楼,叫镜台。以前你皇祖父在的时候,比起别的地方儿,倒是常在镜台作息。那几排平房,更是给皇子、皇侄们,以及进来伴读或者做亲侍的世家子弟们,一起住的。”
“是这么回事。”陈舆没有急着追问,而是礼貌地附和了一句。
卫太贵妃继续讲述,“因为镜台上风景好,能看到镜湖,照着心里明镜一般,能够提醒做皇帝的,不忘天恩祖德,不忘天下。再说了,镜台上,又能望着东宫,看着陛下最心爱最得意的儿子,还能望见院子里其他的皇子皇侄,好督促他们上进学好。往北看,还能看到百姓们住的地方,又能望到禁军的总兵衙门和各大省尚书的衙门,这个道理你懂的吗?”
“孩儿懂的。”
卫太贵妃叹了口气,“你大伯父在位的时候,立过太子陈煌,你知道吧?”
“是。”
“等你二伯父继位,终究是心里容不下他。”卫太贵妃仿佛不忍似的,顿了顿,“你知道煌儿死在哪儿?”
“镜湖?”陈舆这次追问了。
“是,也不是。当日有几个重臣和几位大将在场,你二伯父唤陈煌到面前,检查他的书法。后来,以他私自练习只有天子才能写的敕字为理由,先是逼他吃了几粒苦杏仁儿,接着又亲自将其杖毙。当然,到底他在岸上的时候,还有没有一口气儿,谁都不知道,然后,就被扔进镜湖里了。”
舒景帝杀亲掉侄子巩固皇位,不是秘密,但怎么杀的,陈舆是第一次知道。
莲意确实前儿才从金北那里听过这段往事,如今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她不知道为何,向帘外看去,寻找着金北。
她只能看到金北的一双靴子,等等——居然还有他的手。
那手一看就是金侍卫的。尽管才相处了几日,但是莲意认得出来。
那手乍一看是低下来整理靴子的,但是正在向着帘内轻轻划着小圆圈儿。
莲意的心安定下来。
“尸首呢?”陈舆的声音有些哑。
卫太贵妃保持着节奏:“那个嘛。当然不能留在宫里。但是找了水鬼下去寻,没寻到。”
“什么?”
“后来把镜湖水都抽干了,还是没有。水倒是红的。”
舒景帝到底心里不安,找高僧道士做法,还在宫里四处寻找。一无所获。最后听了不知道谁的建议,把镜台平了,把那院里的平房留着,皇子们、世家子弟们,都搬了出来,那里渐渐成了冷宫。
镜台的土石,还有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土方,把镜湖填满。
舒景帝的身子,渐渐病了下去。
第二年春天,那块荒地上长出了几棵杏树。
舒景帝不敢砍,命人又买了数百棵杏树载上,把那几棵,淹没在了其中。
卫太贵妃讲完了故事,陈舆没再说话。
他对杏花林的往事虽然有些吃惊,但毕竟见过更血腥的事。他不说话的原因,是摸不透卫太贵妃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
老人家就此打住了往事,把话题扯回到莲意身上,“所以,徐家这么个孩子,八字软弱,住在那附近,怎么能不中邪呢?”
陈舆终于开口了,帘内人帘外人都有些没想到,他的回应是这样的。
“那,孩儿还是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您。孩儿趁着时间还早,要去请父皇母后的安,顺便求他们赶紧下聘,再把日子定了,封徐莲意正式做孩儿的侧妃。只怕有了这个头衔,压得住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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