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返潮时,天丰这座城市的屋瓦都有些潮湿了,地板墙壁上全部附着厚厚的水滴,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来,清晨的马路更是能覆盖出一片浓雾。
而此刻,周野吾盯着这个朦朦胧胧的城市,感觉自己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了…
他的眼角格外充血,血丝走形杂乱的有点像手术室里解剖的动静脉血管,恐怖和赫然!
医学院里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参加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他忽然觉得大专生这三个字实在是让自己有心力不从心。
偶尔听着别人叫自己“大专医生”或者“助理医”的时候,他眼眶都是红了又红,即使在一次次轻描淡写的笑容里藏匿了这些情绪,但是心底里沉淀的自卑却逐渐加重。
一个大专医生真的能在这座城市逆袭,最终获得社会的认同和实现自己能力的提升吗?
时间就像河床里的厚冰,瞬间凝结,又瞬间化开,而周野吾好害怕自己再怎么努力都终究只是那个见证温度变化的蝼蚁。
太多的蝼蚁熬不过寒风彻骨的冬天了,太多蝼蚁的驱壳被掩葬在冰面之下了,白雪皑皑,白骨森然!
回想过去这在医学院里的大专三年,无数个夜晚的努力,无数个白昼的辛勤,最终却还不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我就是个废物啊!”
农村定向医学培养生的三方协议让他不允许报考专升本,注定只能以专科生身份毕业。
……
风稍微停了下,他的身子不再那么摇摆。
周野吾站在天丰市的五马街上,侧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便分了心。
是春末啊,这样温暖的气息,按道理说他很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是很差。
这关于新冠的疫情,从寒冬持续到了年后的春末,似乎势头还没有完全控制住!
他微微抬起手,翻腕看了一眼手上的石英表,时间恰好到了一点。
医院下午上班是一点半,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本来他现在应该在科室里忙碌地写着病例,但是因为科室的桌子少的实在坐不下了,他就只能离开那个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呼吸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野吾一边自嘲地说着,一边止不住的难过起来。
为什么呼吸科让他心烦意乱呢?
他心里都知道,哪里是科室里没有位置了,只不过是因为有些阶级隔阂的存在才导致没有他周野吾的位置罢了。
大专生和本科生也是一种隔阂啊!
“我tm什么时候我才能拿回这该死的尊重!”周野吾对着长街忽然暴吼。
所有路过的人都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但抬起头片刻,又冷漠地继续前行。
他曾经也优秀过,曾经是天丰高中的年级第一,曾经是那个奥术竞赛拿的手软的天之骄子!
但阴差阳错,周野吾听信了亲戚的话,拿着一本线的分数居然读了那么个所谓包分配的大专定向生!
什么早读完书,早工作,早赚两年的钱?简直屁都不是……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大专毕业的规培医生!
而且还是外院的助理全科!
什么是助理全科呢,说白了就是卫生院的医生。
这一些让实习医院的省三甲的主治和住院们从他做实习医生开始就对他充满着轻视。
那种轻视是写在眼睛里的,毫不避讳,甚至会经常出现在**裸的语言里,他们似乎就想告诉周野吾,周野吾不属于医疗的世界!他不配做个医生!他只能做个下等医生!
周野吾又想到了自己前几天刚刚来这个医院的呼吸科报道的时候,那个带教秘书的表情变化。
……
呼吸科的带教姓屠,叫屠苟,取自屠杀之下需要苟存的意思,充满着隐忍的一个名字!
周野吾来呼吸科报道的那天,先是在呼吸科外等了半天才进的医生办公室,因为早上八点有每日必做的交班,他之前也是在省人民医院实习过一年,很多医院的规矩他都懂。
站在门口听着医院护士们的交班,交班的内容都是最新的疫情肺炎的一些核酸病毒监测的报告情况。
时逢新冠,这些操作倒也是见怪不怪,严控疫情和政治高度的关心,让天丰一时间就处在了风口浪尖,几乎所有的医疗单位都是高度戒备状态。
“没有补充。”昨夜的值班医生最后收尾说道。
周野笑了:“每个医院果然都一样,护士交班详细,医生永远都是一句没有补充。”
护士们渐渐都离开了医生办公室,现在这个房间内只剩下了呼吸科的本科室医生和几个规培医生
规培医生是指参与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医生,现在国家硬性要求在公立综合医院里上班都需要取得规培结业证后才能继续考主治,所以近年来,规培也成为了医生晋升前的一种热潮!
周野吾缓缓跨入呼吸科的大门,然后左顾右盼,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医生。
“你好,我是规培的,来报道。”他有些紧张道。
老医生轻声“嗯”了一句,微笑着指了指身边那个微胖矮小的中年男人,沉声道:“小屠,有规培生报道。”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周野吾心中还暗自松了口气,实习的经历让他对医院有些阴影,他非常希望规培的医旅会不一样!毕竟是接下来要规培两年的地方,真的不希望再有那么多的不愉快!
屠苟听见老医生说话,立刻转过身来,他看见周野吾的时候,也是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新同志来报道啊?欢迎欢迎。”
周野吾嘴角噙着笑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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