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而美好。
纪准的记忆翻涌而来。
纪准还记得,在她和段洪青成亲前,她就将催云指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做了小。最后一次见到催云是她嫁给段洪青的三个月后。
那日催云来见她,穿了一身靛蓝色小袄,下面也是同色的罗裙。可催云是最不喜欢这些深色衣物的。
彼时的催云面色蜡黄,眼下隐隐有青痕,拉着她的手问她过得好不好。纪准只觉着催云的手不复往日的柔软了,就那么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搓的她肉疼。
她就叫新来的大丫鬟宝莺给催云包了三十两银子,打发她去了。
如今再见故人,还是岁月静好。
午间。
杜大夫又来给她看了诊,告诉她还需要忌口,不过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了。她的腿伤本就没有很重,长时间躺着反倒不利于恢复。
这些日子,纪准呆在自己的添星院里也实在厌烦了。杜大夫的话让她如蒙大赦般。
索性转天一早就吩咐催云唤月替她换了外出的衣裙,撑着筇仗,由一众丫鬟婆子跟着,出了院落。
她漫无目的的在国公府里瞎转,她也是久病初愈,一路上走走停停。
她记忆里的国公府只是残垣断壁而已,今日重游,真是恍如隔世,一花一草,一人一物还都好生在那里。变了得只有她而已。
纪准有些想家了,那想念如此强烈,强烈到她此刻分明就站在家中,还是止不住的眼睛酸涩。
她想双亲了。
说起来她已经太多年不曾见到父母了,思念翻涌而来,她索性就带着人,径直往父母住的汀兰馆走去。
纪准到了汀兰馆时,汀兰馆的院门正开着,里面有几个小丫鬟正在修剪花枝,还有些仆妇在擦拭窗棂。
见纪准来了,都向她行礼问安,纪准顺着庑廊往后院走去,刚到了转角,纪准就看见了两个婆子正将被褥拿出来晾晒,另有一个穿秋色褙子的管事妈妈指挥着几个丫鬟仆妇清点库房。
旁侧还有一个同样做管事妈妈打扮的人,坐在花树下纳鞋底。
穿秋色褙子的管事妈妈见了,就说她,“姚妈妈,我见你时常给小姐做这些东西。”
被叫做姚妈妈的人笑了笑,“我打认识小姐起,小姐就是那种样活泼的性子,鞋子也换的勤,别人做得鞋底子厚些就打脚,小姐穿不惯。”说完又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眼皮红红的,“小姐坠马了,也不知道现下里可有大好了。”
管事妈妈见了也不免动容,“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难过了。等小姐大好了,你也应该把这些鞋子拿与小姐,我瞧你年年做了,却一双都不曾送出去过。”
这时纪准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把院里的几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给纪准请安。
纪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忙去就好,只留下了两个管事妈妈问话。
二人忙引了纪准去了正屋的明间,待纪准落座后,又有小丫鬟奉上了茉莉香片。
纪准不甚喜欢香片的味道,只浅啜了一口润喉。
那穿秋色褙子的管事妈妈趁着纪准喝茶的空档,简单介绍了自己,这管事妈妈姓庄,是纪准的母亲留在家里照看院落的。
经她这么一说,纪准也想起来了,这个庄妈妈确实是薛氏身边的老人儿了,当初她父亲带着她母亲四外云游的时候,这个庄妈妈因着身材偏胖,久行不便,就主动留在了府里。如今汀兰馆也被收拾的很妥帖,看来这个庄妈妈还挺尽心尽责的。
而另一个姚妈妈纪准是认识的,说起来,姚妈妈本应是她自己院中的管事妈妈。
两年前,纪准总爱偷溜出府,姚妈妈作为纪准的管事妈妈,好说歹说的劝了多次,可纪准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姚妈妈没办法,就将这件事回禀了宁氏。纪准自是被祖母叫去训斥了一顿,还罚她抄了七日的佛经。
纪准为此就记恨上了姚妈妈,变着法儿的找姚妈妈的麻烦,后来寻了个由头,就将姚妈妈拨去了汀兰馆。
纪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姚妈妈,姚妈妈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夹袄,花纹也都是前些年的老样式,下面穿了条黯色裙子。低着头,眉梢眼角又很多细纹,比纪准记忆里的要消瘦些。
站在那里微微含着胸,显得不大精神。想来也是,这汀兰馆本就算是半个闲置院落了,本身就有一个庄妈妈在看管了,姚妈妈被拨了来,多少也会别扭些,虽说庄妈妈是个好相与的,但心里怕也愁苦,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纪准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看吧,那些真心为她好的,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打量了明间一会儿,夸了庄妈妈能干,汀兰馆多亏了庄妈妈照看。又招来了身后的催云,赏了庄妈妈一袋银裸子,“妈妈和汀兰馆中的丫鬟婆子们拿去吃顿好的。”
庄妈妈先是推拒,催云就笑着说到,“妈妈且拿着吧,这也是小姐的好意。”
庄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千恩万谢的收下了,其实老爷太太不在国公府这几年,她们也着实难些。虽说二太太不是厚此薄彼之人,但是府中这么多人,难免有些耍小心思的,不是短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难免要自己掏了月例银子来填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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