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镜棠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此时心中这种“好笑”的感觉绝对不带有嘲讽鄙视的成分。
是表弟今日表现与往常的反差,让他忍俊不禁。
怀穆濂十四岁跟在自己军中,除了不曾亲到前线杀敌,上上下下无所不通。如今谈论起治军之道更是游刃有余,就连王上也点头称赞,说他可堪兵部要职。
朝堂军中的他,要么一本正经、要么挥斥方遒,即使喝多了也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自顾睡去,从来不曾见过他如眼前这般神采奕奕、兴奋不已的样子。
是呀,若不是自己当初留他在军中,他现在恐怕连孩子都有了,又怎会耽误到二十岁、非得当今太后出面,才被安排去相亲呢。
如果顺利,恐怕穆濂今年之内就会成亲,到时候王上的任命必定会作为贺礼同时颁布。那他岂不是要离开“赤虎营”、离开自己了?
又一个离开的人。
岩镜棠的心倏地沉了一下。
怀穆濂脸颊绯红,还在滔滔不绝地描绘自己在苏驸马府的天缘邂逅。
一旁,岩镜棠的妹妹悦华公主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跟着穆濂一起傻笑两声。
悦华,对,我的身边还有悦华。要慢些长大才好,迟些爱上别的男子、晚些出嫁……
“兄长、兄长,你没见过苏舒云表姐吗?真有穆哥哥说的那么好看吗?比悦华还美丽?”
岩镜棠温柔地拍了拍妹妹的小脸蛋儿,说道:“我的公主,平日是怎么说的?任何时候悦华都是美的,但是嫉妒、耍赖、失礼……”
“嫉妒、耍赖、失礼就会让悦华瞬间变成最难看的小蛤蟆。哥哥,我记得的,我不是嫉妒是好奇。”
听到妹妹的回答,岩镜棠满意地点点头。
要说自己是否见过这位表妹苏舒云……
确实见过,在百花公主的葬仪上。
当年的自己和八坶盔王府也是各种的不如意,他匆匆拜别姑母后便离开了,对驸马府的嫡女只留下一个哭得惨兮兮的小姑娘的印象。
再往后久征沙场,很少回雄州;大傩、祭祖等等场合又不许女子参加,还真是没有什么交集。
“正是正是。如果早些得见,我求母亲去提亲,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等待王上、太后遴选赐婚了。”
“瞅你这幅样子”,岩镜棠逗趣怀穆濂,“被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妹迷得神魂颠倒的,她究竟是有多好呢?难不成长着三头六臂……”
”我的世子哥哥,论血亲,她可是和你更近,休得如此打趣。你总该对百花公主——你的姑母我的姨母有印象吧?舒云表妹的容貌与百花公主简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她没有公主那种娇柔媚婉,反倒是多些英气和豪爽……“
怀穆濂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对苏舒云表妹的描绘自他的口中而出、川流不息。
在他栩栩如生地讲述中,岩镜棠的记忆也开始清晰起来,这位表妹苏舒云,怎么与那日我在西城出手解围的女子这般相像?
岩镜棠的心又倏地沉了一下。
京师雄州的西城,乃是酒肆青楼的聚集之所。每次回雄州,岩镜棠都要改换装扮独自往此间走一遭。
他不是酒色之徒,并非来寻欢买醉。频繁出入西城,只为探访一个人。
这一日,是他自海中暮云城回京的当日,只在府中稍作休憩,便趁着夜色来到西城。
后面几日要去苏驸马府迎候祖母,紧接着就得上朝面君述职,三日后则要率军赶往“不扰林”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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