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仅在这堂内说,还想要在外面去昭告天下。
“好了,陛下。”沈娇娘打断他,一边垂眸看着孩子,抚摸他,一边继续说道:“这孩子我会带走,七香和五铢我也会带走。”
孩子就像是知道沈娇娘是自己的亲人一样,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两只小胖手挥舞着,想要去抓沈娇娘的手。
“您会是大兴英明神武的皇帝,会有自己的子嗣,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沈娇娘说完,抬眸去看李绩。
姜越之简直想站起来大喝一声好。
但他忍了忍,只是抬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娇娘,越之。”李绩突然喊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之前,你们二人都曾答应过我,要辅佐我建功立业,帮助大兴重回昔日荣光……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好像一面对着姜越之和沈娇娘,李绩就不再自称朕了,似乎是当真想要用情感来束缚住他们二人。
沈娇娘抱着孩子深深一礼,接着说道:“陛下仁义、英明,在化解叛军危机之后,还能整肃朝廷,带着长安快速从痛苦中走出来。如此,想来以后也定然能走得更加顺畅——”
言外之意就是,李绩必然是不需要他们的。
李绩刚要再说什么,姜越之突然起身,跟着拱手,深深一礼,所:“如今四海升平,而陛下又有了这么多的良臣,臣昔日与陛下说过的事,其中夹带着有违本心的怨忿,如今怨忿一消,臣自然是没道理再强留下去,还望陛下放臣离开。”
其他人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只有王馥这没忍得住,才以拳抵嘴,轻轻咳了两声。
他一咳,李绩转头去看他,也就才发现他身边坐着的是李胥。李胥与李绩的视线一相交,自己先抖了几抖,接着朝王馥身后避了避,神色畏缩。
姜越之还在说。
“陛下如若不放臣与沈祭酒离开,臣和沈祭酒就只能告病在家了。”
眼看着堂中火药味甚浓,其中一个武将岳光武赶忙端着酒起身,笑呵呵地朝李绩行礼,接着说道:“陛下今日召我等前来,便是为了城郊的几波流民帅而忧心忡忡。素闻姜国公用兵如神,可能请姜国公给我们出些主意?”
岳光武当然不是真要姜越之出什么主意,他只是觉得姜越之对陛下戒心如此之重,想来是有他们这些武将在场的原因。
这也怪李绩。
他正巧找了这些武将入宫商讨,未曾想沈娇娘他们抵达长安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当下也就忘了遣散武将们,激动地奔出去相迎了。
姜越之眯了眯眼睛,余光觑着岳光武。
沈娇娘也不想在人前落李绩太多面子,于是唔了一声,偏头去看姜越之,以眼神示意了他之后,对岳光武说道:“这位……我记得应该是禁军副统领手底下的都尉,岳光武,岳都尉。岳都尉不如说说这些流民帅的情况?好让姜国公有个底,我也好奇姜国公会出什么点子给各位。”
一面说着,沈娇娘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
堂下跪着的七香和五铢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无人在意她们,也就不会有人计较那些内侍稍显刻意地容她们起身,悄咪咪地领到了一旁跪坐着。
其实沈娇娘对于刚才岳光武所说的城外流民帅一事有些困惑,长安城里内乱一平,按理说外边的流民该是应该被立刻收编入城的才对,怎么会还有流民帅?听岳光武那意思,这流民帅还相当棘手。
岳光武回身放了酒杯,感激地看了沈娇娘一眼,在感谢她解围的同时,连忙解释道:“这城外的流民帅一部分是昔日的北境的山匪,一部分则是从西北边逃难至万年县附近的陇右道百姓,两厢混杂,官府出手,也就拿捏不好轻重。”
陇右道上出了那事之后,各地在对待来自陇右道的百姓都十分宽容,李绩也曾经多次下令,命各州城不得拒绝陇右道百姓迁徙入户。
正是因为这样,这群跟山匪们混在一起的陇右道流民,才成了眼下正是要立仁君形象的李绩的心头一钉。
其后,岳光武继续说道:“这几波流民帅中,有两位流民帅最为棘手,一人名为骆光君,一人名为林志邦。他们二人都是军户出身,对行军作战十分得心应手,带着流民隐入山林之中后,我们手上的官兵很难抓到他们。”
这些人虽然不至于打家劫舍,但这么庞大的闲散人群在长安城郊游荡,百姓们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尤其是,这群人还拒绝官府的招安,坚持要落草为寇。
姜越之听完,重新坐下,说:“流民帅拒绝招安,其中必有缘由,不知岳都尉可有查明?”
岳光武点了点头,回答道:“这骆光君的妻子,乃是长安人士,据说是在长安城那日的灾祸之中丢了性命,这才对长安城恨之入骨,始终不愿意被收编。而林志邦——”
说到这个林志邦,岳光武有些为难了。
沈娇娘瞧着他那脸色,便问他:“林志邦为人极差?”
是了,岳光武古怪地应了一声,说道:“林志邦相当好色,他手底下的人虽然没有在附近作乱过,但他自己却是长期偷入城中风月之所,一玩,便玩出人命来。”
麻烦就麻烦在,林志邦出手阔绰。
他虽说是玩死了人,可那花楼里的老鸨儿只要收够了钱,自然是这也不管,那也不管,下次照旧给他安排新姑娘的。
这样的一个人,岳光武并不想怀柔处理,偏生其手底下的陇右道流民还是最多的。
“林志邦可杀。”姜越之言简意赅地说道:“至于骆光君,痴情之人最好利用的点,便是他所钟情之人。骆光君爱他妻子,可他妻子难道在长安城中就没有亲人?即便是没有亲人,也该有生活过的地方。”
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就不怕这骆光君如泥鳅一般,滑不溜秋,难以被抓到。
找到人之后,或礼或兵,就看官府的意愿了。
岳光武茅塞顿开。
起初他们只想着这个骆光君的妻子都死了,家中又没有什么亲眷,便没往他妻子这事上去想。如今经过姜越之一提点,还真是豁然开朗了起来。
李绩满意地在姜越之与岳光武脸上来回扫了两眼,随后朝堂下武官们挥了挥手,说:“既然越之为你们打开了思路,你们就赶快去操办起来,务必尽快做好,免得夜长梦多,叫城郊百姓忧心。”
其余人赶忙起身,跟随着岳光武一道,行完礼躬身退出去了。
王馥侧身唤来宫女,请她为自己换上温茶,尔后对藏在他身后的李胥说道:“你若是躲躲藏藏,反倒现在心中有鬼,不若堂堂正正地坐好了,安心吃饭喝酒。”
哪怕王馥对李胥心中充满了失望,哪怕王馥此生都不想再与李胥有任何瓜葛,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见不得李胥眼下这被吓得三魂离体,七窍升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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