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随他们杀进临江宫的叛军,都有不少留在了临江宫中,未曾随他们出来吗?
等到杨广“尸解升仙”,飞剑杀敌的消息传播开来,十万骁果禁军,还有多少人会继续追随他们?
杨广看起来是飞走了,可谁知道他藏哪儿猫着?
不怕天上射来一口飞剑,一剑穿心吗?
除了极少数的本阀门生、心腹铁杆,其他禁军绝对都要“反正”,重归大隋朝廷麾下。
届时不管谁继位,普通军士或许不会论罪,但绝对要对他宇文化及展开清算。
群臣恨他入骨,军权又已不稳,他根不可能有丝毫胜算。
眼下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是趁大多数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趁杨广“尸解升仙”的消息还没有传扬开去,赶紧抓住一点筹码,远远离开江都,脱离朝廷视线,如此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当然,还必须留个替罪羊,吸引朝廷的注意,替他扛过朝廷第一波雷霆万钧的清算。
一念至此,宇文化及斜睨了侧后的司马德戡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宴会现场。
随着宇文化及离去,宴场又开始混乱起来。
不过倒没有厮杀,只是开始了争吵。
众王公大臣有说要赶紧立下新君的,有坚持陛下只是暂时离开,迟早还会回来,另立新君就是谋反篡位的,也有提议搁置争议,先讨论如何处置骁果禁军、宇文化及的。
总之众王公大臣分成数个阵营,各执己见,争执不下,将这兀自横陈着尸体、遍淌着鲜血的宴会现场,搅得如菜场一般哄闹纷乱。
见这场眼看就要酿成大祸的兵变,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尾,倪昆亦觉大开眼界,同时兴致差不多也尽了,遂招呼祝玉妍等人一声,就要往宫外行去。
寇仲、徐子陵本待随他离去,内史侍郎虞世基忽然上前拦住二人,对二人拱手一揖,肃然道:
“两位英雄请了。方才两位少年英雄不畏宇文化及凶蛮强横,敢于万马齐喑之时,当面直斥宇文之非,这份忠直豪勇,虞某佩服之至!不知二位出身哪家?现任何职?”
寇仲摸了摸后脑勺:“呃,我们都是扬州本地人士,只是平民百姓……”
虞世基赞道:“两位平民出身,尚能明辨是非、不畏强权,比那些出身高门大姓,在宇文面前却唯唯不发一语,任他颠倒黑白的无能之辈强了不知多少!
“本官也曾修炼武艺,虽身手一般,但自问眼力尚可。吾观两位少年英雄,气宇轩昂、神光内含,想必有着极深湛的武艺。
“如今禁军谋逆,独孤将军等忠良大将无辜遇害,军中将位多有缺额。值此危难之际,不知二位英雄可愿入骁果领军?
“本官可以保证,至少能给二位英雄争来五品将职!”
寇仲闻言,怦然心动,却又有些犹豫:“可是,我们只是平民……”
虞世基微笑道:“骁果军本来就是关中良家子,军卒大都是平民出身。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二位今日当面直斥宇文化及,忠良秉性、英雄气慨有目共睹,入军为将绝无问题。”
徐子陵犹豫道:“可是我们……”
虞世基叹道:“宇文造反,禁军不稳,倘若战火燃起,这偌大江都,恐要沦为战场,届时不知多少坊市要化为瓦砾残垣,亦不知多少百姓要无辜受难,死于战火。
“两位既是扬州本地人,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家乡陷入战火?看着父老故朋死于兵灾?还请两位为扬州父老出一把力,尽力协助本官,帮扬州免去一场兵灾战火之劫……”
说着对着寇徐二人一揖到地。
见他如此诚恳,竟以内舍侍郎这等四品大员、皇帝近臣的身份,对他两个白身百姓行此大礼,尽管此人在民间颇有“奸臣”之名,名声相当不堪,可寇徐还是不禁为之动容。
即使一心只想修行,对官场浑无半点兴趣的徐子陵,亦因虞世基一番“为家乡免去兵灾战火之劫”的说辞动摇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寇仲用力点了点头,徐子陵见状,也迟疑着跟着一点头。
当下两人对着虞世基拱手一揖:
“虞侍郎,我二人愿入骁果,领军平乱!”
虞世基顿时大喜,一手一个,牵住两人的手,含笑说道:
“有两位少年英雄相助,本官更有把握,令扬州本安渡过这一场兵变之劫了!”
倪昆冷眼旁观一阵,见寇徐被那虞世基三言两语忽悠过去,也没多说什么,只对二人点了点头,道一句:
“三日之后,酒楼之中,归还秘藉。”
说罢带着祝玉妍等人扬长而去。
倪昆全程看戏,并未展示多少本领,只用破邪返瞳杀了几个天理教众。
虞世基也没有看到那一幕,即使看到了,倪昆给他的印象,也远远不如敢于直斥宇文化及,与之当面对峙的寇徐深刻,因此也就没有再来忽悠倪昆,目送倪昆一行离去后,方才询问寇徐:
“那位公子是?”
“那是倪昆倪公子。我们也不知倪公子是何来历。”
“倪昆倪公子么?”
虞世基回忆一阵,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便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又亲切地拉着寇徐手臂,带他们去跟自己阵营的文官们见面,商议该如何给两人安排职务、划拨兵员。
倪昆一行则径直往临江宫外行去,一路就见道旁多有鲜血伏尸,正是先前宇文化及带兵闯宫时所留。
“这场兵变,没想到竟会如此收场。杨广人都走了,竟还能震慑得宇文化及不敢造次。”
沉默了许久的婠婠,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光炯炯地看着倪昆:
“公子,杨广究竟是什么来历?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剑仙?”
倪昆微笑:“那位尸解而出的剑仙,不能再叫杨广了,当称酒剑仙。”
“酒剑仙?”听到这个称号,婠婠等人顿时恍然。
婠婠一拍手,说道: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原来如此!杨广那首新诗,原来真有深意!
“难怪公子定要进宫赴宴,观察杨广,原来早就察觉到了杨广……呃,酒剑仙的根脚!”
她又是钦佩,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倪昆:
“公子认识酒剑仙?”
倪昆笑了笑:“不太熟。”
我就很熟悉他,他就不认识我,所以只能说不太熟。
婠婠、祝玉妍等暗自点头,心说都是谪仙一流,公子就历劫千世,受困凡尘,酒剑仙就被困在杨广这肉体凡胎之中,二者际遇有些相似,说不得两人以前就认识。
一时对倪昆更是敬畏。
沉默一阵,祝玉妍忽然问道:
“公子可知,酒剑仙去了何处?”
倪昆轻叹:
“他啊……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大概是,仗剑降魔去了吧!”
几人在这里对话时。
江都以外数百里,朗月之下,江流之上。
有一叶扁舟,正自顺流而下。
一位白衣如雪,俊逸若仙的中年男子,迎风卓立舟头,举杯对月,遥敬一杯:
“恭喜陛下得脱樊笼,照见本原。
“从此世间,再无杨广,只有逍遥酒剑仙。
“异日天倾之时,又多一擎天巨擘。幸甚,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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