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道:“起来换个衣裳,看你一脸没劲的,是不是在京里不习惯?想杨叔他们了?我带你到寺庙里转转吧,压压惊。”
沈鸿看着他,忽然便是想起明天就是初八了,乔靖远要进场考试。
她便是没再说什么,放下书本去穿鞋。
“我在外面等你。”沈昊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又道:“看你回来还没一个月的,又是伤又是掉水,也不知道你犯什么了。”
沈鸿听了便转过头去看他:“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信不信无所谓,让你安心就好。”
沈昊边说边是抬脚走了出去,而袅晴听了少爷的这句话,便亦是笑着走过来侍候小姐穿衣,一边道:“小姐,少爷对你真是很好呢。”
沈鸿听了嘴角也露了一丝笑容。
……
从大殿上了香出来,沈昊说了声去净手,沈鸿便站在殿檐下等他。
护国寺被群山环绕,又在高处,沈鸿站在那儿,看着葱郁的山林,和天上云卷云舒的各种状态,风吹动,云消散,林木历过了寒冬迎来了暖春,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姿态。
光阴易逝,如白驹过隙,从去年的夏天到今年的春天,竟然不知不觉也快一年了。
沈鸿收回视线,微垂着眉头,沿着朱红的柱子缓缓慢慢地走着。
今天的护国寺格外的安静,偶尔有走过的僧人,偶尔有来上香的信徒,都是轻轻细语,匆匆走过,沈鸿看着他们,又侧头看着外面,阳光洒在大地上,洒在群山上,落在栏杆上,落在她的肩头上,发出细碎的耀眼光芒,润物却无声。
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视线。
他身材颀长挺拔,他容颜俊儒坚毅,他是翩翩俊逸的少年公子,吃穿不愁,腹有才华,但不知为何,却始终给人一种郁气寡欢的感觉,让人见了想替他抚平他眉中的忧愁。
……
乔靖远仰头看着天上的云彩,风徐徐吹来,云在瞬息间变换,如同这世间的无常。
他想起了他的爹娘,那些欢声笑语,迎着新年的鞭炮声的日子他还记得那么清楚,可他们不在,却已经很多年了。
二叔还是不肯跟他说实话,当他看着他满嘴谎言时,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揪着他的衣衫狠狠打一顿。
可他握紧拳头,还是忍住了这口气。
他看着他那张世侩狡诈的脸,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为了利益,真能什么都能抛弃吗?良心和亲情,都能什么都不顾吗?
他觉得可笑,他觉得讽刺,当年那个带着他上街买糖人糖葫芦,脸上扬着哄他笑容的二叔都去哪儿了?
乔靖远收回视线,转过身。
沈鸿就这么看着他,他刚才的神色写满了心事,她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就是他郁郁寡欢的原因,她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就像时间都静止了。
乔靖远亦瞧着她,他也不动也不说话,就像她现在瞧着他的模样。
他知道她的心思,就像清楚自己的心思一样。
他把她放心里,却不能给她伸出他的手,只因他的心里还有事情未能完结,他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带给她踏实安全的生活,所以宁可装作不知。
乔惟升从殿里踏了出来,见了靖远便是说道:“我就说我不过是陪着秋水出来上个香,还个愿罢了,你何必信不过我呢?我怎么会逃跑呢?我又没干亏心事。”
乔靖远看着沈鸿,方才转了眼去看他二叔:“你上完香了吗?”
乔惟升一愣,然后侧头也看了他刚才看的女子一眼,方才说道:“还没有呢,秋水说,还要去求签,你看你明天就要进考场了,我这样多耽误你呀。”
“那你去求签,我在这儿等你。”
乔惟升又愣了一愣,又是侧过了头去看那女子,秋水也同样拿眼神瞧着那女子,然后她嘴角抿了丝笑意,抬眼跟乔靖远道:“那靖远,我和你二叔就先去了,你要是有事情,可以随意走走,一会儿在放马车的地方集合就是了。”
乔惟升在旁边陪笑点头:“是啊,这小姐你认识啊,那你去跟人家说说话,我和你二婶就先去了。”
秋水听了嘴角轻轻讥笑了起来。
乔靖远瞧着她的神色,又转向了他二叔,淡淡道:“行,你们去吧,我一会儿会去找你们的。”
乔惟升便是陪着笑,忙拉着秋水的手下了台阶走了,脚步匆匆,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走远了似的。
乔靖远瞧着他着急的步履,半晌才收回了视线,然后往沈鸿走去。
沈鸿也看着他二叔的背影,他走了过去,说道:“你的额头还没好?”
沈鸿便看着他,只微微笑了一笑:“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曹小姐呢?”
“她没来。”乔靖远看着她也不解释:“我明天进考场了,等考完后,请你和二夫人出来吃饭。”
沈鸿听了有一瞬间怔愣,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有些黯淡,但却又马上笑了起来:“好呀,那你明天用心考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乔靖远看着她,抿紧了嘴唇,他有瞬间的冲动想抱一抱她,可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他微垂了视线,转眼去看外面耀眼的光芒。
沈鸿看着他,却是有些挪不开眼,这个时代,有些人一走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他放榜后,也会离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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