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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悲欢离合章台路

瑞龙吟·章台路

宋周邦彦

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

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唯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公元1097年的春天,出任外官期满后,回到京城任职国子监主簿的周邦彦,趁着工作的闲暇,缓辔徐行,来到了十里繁华的章台路。

站在熟悉的房屋前,他勒紧缰绳,骑在马上见到门前的梅树上残留着的将谢的梅花挂在枝头,挤挤挨挨的桃花,像一朵朵粉红的云,从地上升起。房门紧闭,寂无人声,只有北归的燕子忙着修理去年的旧巢。

周邦彦神情沮丧,翻身下马,黯然地站在门前,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初见的春日清晨。身材娇小玲珑的秋娘,倚在门前,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皮肤好似透明的,泛着莹润的光泽。前额上抹着淡淡的宫黄,穿着一件翠绿的衣衫,扬起了袖子遮挡温柔的春风和耀目的阳光。她盈盈地笑着,用软糯的声音和他絮絮地说着,一派天真烂漫,娇憨可掬。周邦彦整个身心都被吸引,仿佛一跤跌进了漩涡里,载浮载沉……此后的日子里,他和她两情相洽,或在花园的亭子里饮酒歌舞,或在东城款款漫步。后来,因为党争,他被外放为庐州教授、溧水县令等职位。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忙间已经过了十余年。此次回京后向故居邻里打听,得知当年与她一样能歌善舞的姑娘们,大多风流云散,只有她声价不减当年。此刻的她,又在哪里和谁一起游冶呢?

他呆滞的眼神偶然瞥见路边才发出金黄嫩芽的官柳,他从对往事的追忆中清醒过来,看见天色已晚,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牛毛般的细雨。如丝细雨落到了路旁的池塘里,激起了圈圈涟漪,柔弱的柳絮被风裹挟着和着细雨不断扑向冷清晃动的帘子。周邦彦只觉心痛如刀割,肝肠寸断,伤感不能自已。

这首词是周邦彦的名篇,无论是思想内容还是艺术风格,都很好的体现了,周邦彦词的写情真挚、格调不俗及抒情中有浓厚的生活气息的抒情特色。

该词将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的无可奈何写得细腻婉约,让读者倍感伤感唏嘘,低回凄婉。

《瑞龙吟》是周邦彦的自创调,共分三叠,前两叠谓之“双拽头”,相当于一般词调的上阕,第三叠则相当于下阙。全词写作者归来后,故地重游所见的景色。首尾呼应,以景开,以景结。当日才子佳人欢会,今朝形单影只凭吊,沉郁凄苦,深挚感人。

文学大家俞平伯先生说:词的作法分两种:一种是“写的”。一种是“作的”。所谓“写的”词,大抵漫不经心,随手写得,多于即席赋成,给歌伎们当时唱的,唱完就算了,只取乎音乐,无重于文章。“作的”词则是精心结构,决非率尔写成。前者像苏东坡、辛稼轩(即辛弃疾)是;后者像周邦彦、吴文英是。

的确是。周邦彦写词强调规范化的艺术创作,其词具有典雅严密的人工美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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