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乐于结交美人的周玉良却淡淡的,没什么兴趣,开玩笑说她皮鞋里该不会塞着棉花吧。
“嗐,三少爷又逗人了,民国都多少年了,哪能还绑脚呢。”胡太太特意再次把相片送到周夫人面前,周夫人也啧啧赞叹。
“真要说缺陷,也有,她是陈先生外室生的,没拜过祠堂,但陈先生向来看重她们母女,一早列出了陪嫁单子,啧啧啧,多少大户人家嫡出小姐都比不上的呀。”
厅内一片安静,就连各人手中的麻将也停了。
老姨太开口道:“阿良,这陈小姐看来还行,你不妨认识一下,多一个朋友嘛,董大小姐那头,男的朋友也不少的,想来不会因为这个怪你。”
老姨太这话透露了两个意思,一是董大小姐与他,未必能成,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二是她对陈小姐也颇为看重。
周夫人隔着老姨太,掐不了儿子,拼命对他使眼色,直到儿子说行那就去看看,才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看儿子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中又塞了好大一团棉花,噎得半死。
趁换茶的功夫,她把儿子拖到了厨房里,一顿训斥。
周玉良喊了一声妈,说自己又不大,不急着结婚。
“不急?你是嫌钱咬手还是跟钱有仇?这世上还有人嫌钱多?你大哥二哥怎么把大头占了去,只给我们孤儿寡母留鸡嗉一点钱?你守着老太婆打麻将,腿站麻了还陪着笑脸,真是孝顺?你陪着董娜进进出出,听她呼来喝去,真是喜欢她?你妈整日整夜喊一个花艇出身的老太太,我就不嫌恶心?”
周玉良的头,越垂越低。
在老姨太这里,就算别人不说,母亲也时时提醒他寄人篱下、靠老姨太施舍的事实。
“谁不喜欢风流快活,可你总不能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好歹给你妈一条活路走走吧?”母亲带着哭音道,“那陈小姐虽是外室所生,可你,你也是小妾生的,又高到哪里去——”
“行了,我去!”周玉良撇下母亲,径自回房。
他厌倦了母亲的诉苦,也厌倦了绕着老姨太旋转的日子。
独树巷与这里,完全两个世界。
钱钱钱——
钱,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有了足够的钱,他绝不会再困在这盘丝洞一般的老宅院里,想怎样便怎样,她们也不能再掌控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在书桌前坐下,把前两日写了一半的稿子拿出来,奋笔疾书。
第二日,他按照老姨太的指点,打扮一新,抱着鲜花,与陈小姐在江边茶楼相见。
陈小姐的确妩媚,穿了一身两年前款式的旗袍,举止也进退有礼。
久在脂粉阵里打滚的他,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没过半小时便看到了陈小姐入迷的眼神。
他心底里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在他的恭维与旁敲侧击下,陈小姐不知不觉败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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