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蝶本来被“他活该”三个字缠住了心思,一直在思索董娜的潜台词,骤然听到董娜问惨不惨,脱口而出:“什么惨不惨?”
董娜见她心不在焉,分明在敷衍自己,心头怒气腾腾而起。
本要发作,但费晨亲口告诉自己的经历,憋在心底已经太久,急需与人分享。
在上海时,费晨乃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万人迷大明星,若是泄露一点点出去,都怕瞬间传遍整个大上海,到时候万一对费晨事业造成伤害怎么办?就算亲密如汪芳芳,她也不曾透露半句。
而庄晓蝶则是自己习惯性的垃圾桶,有什么心事,常往她身上发作的,她口风紧,听了也就听了,这事不告诉她还能告诉谁?
董娜重新说了费晨的事情,笑嘻嘻道:
“小时候三耳光一捧爆米花,第一部电影十三耳光,你说惨不惨?”
“惨。”庄晓蝶脱口而出,继而突然想起一事。
上回董娜去上海,带回来很多报刊杂志,其中有一篇费晨的访谈,说他是世家子弟出身,三岁时父亲去世,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的,怎么可能六岁过年被父亲打?
她说出疑点,董娜想了想,说:“简单呀,他三岁死的是亲爸,六岁打他的是继父,肯定是那样的,他采访时不便说得太透,再说,我跟他那么熟,他怎么会骗我?”
庄晓蝶的心砰砰直跳,不敢再往深处想。
董安邦原本去火车站接人的,半路汽车抛锚了,等修好车赶到火车站,找了整整三圈,没看到人,赶回来时,父亲的咆哮差点把房子都炸了: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什么不好玩,玩家里人?你说不读书要拍电影做明星,差点没把你妈气死!你说不拍电影了要去私奔,差点没把我气死!”
“不想读书是真的,想拍电影做明星也是真的,私奔嘛,目前是假的,若是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可能会是真的哦!”董娜满不在乎道。
“你、你、你,是不是想气死爸妈好上坟!”董安国先开口了,狠狠骂,“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念书,将来怎么嫁人?这个时代可不比以前了,读不好书,就算有爸妈给你撑腰又怎样,嫁人一样招人嫌弃的!”
客厅内坐落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大火山,董安邦实在没勇气走进客厅,更没勇气像大哥那样抢在父亲前面开口训斥妹妹。
他恨自己的懦弱,独自一人在走廊不断徘徊,只听见大哥继续训斥,说妈妈当时知道妹妹要拍电影后,吓得魂不附体,半天说不出话来,明明身子不好,也抢着坐火车赶往上海,生怕迟了一步董娜便与电影公司签了合同。
“你以为她要阻你前程?不,那是因为妈妈最了解你。你董大小姐一向贪玩,做什么都是凭借一时心血来潮。可你也不想想,看电影好玩,想看就看,不想看走人,演电影能这样?演得不好遭人骂,导演骂,搭档骂,观众骂,报纸骂,你堂堂董大小姐受得了半句批评?”
董安邦总算听明白了,大哥抢在爸爸前面痛骂,表面骂得厉害,其实他做大哥的骂了,骂得越狠越好,爸爸反倒不便发作。
他没大哥的勇气,也没大哥的机智。
“我想做的事情,别说批评,就算挨打我也受了!”董娜大声道。
董安邦暗叫糟糕,妹妹依旧不服气,只怕爸爸要爆发。
“这是挨打的事情吗!该读书的时候不读书,将来怎么嫁入好人家!”
“呵呵,你们果然都这样认为,文凭是女孩子最好的嫁妆是吧,我偏不!谁敢因此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们!”
“你、你真是混账!我平时纵得你多了,你才这样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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