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走岑兰的人知道这一点,丰子澜也知道。
“但你早就知晓杨通案有漏网之鱼。”
似有风从窗隙溜进来,桌上的烛火摇曳,照得沈蔚的脸忽明忽暗。
“看来二哥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她重新坐下,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当年贺殊回来告诉我,杨通的幕僚家里少了一具女尸,多了一具男尸,当时我们就怀疑有人偷天换日。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做什么呢,我想不通幕后的黑手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于是我没有对外声称这件事,而是一直在等那条鱼找上门。”
因此当岑兰出现的时候,沈蔚轻易就识破了她的身份,沈蔚是猜的,也不是猜的。
这个请君入瓮的陷阱沈蔚等了两年才抓到猎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顺着这条线挖出幕后的黑手,无论线索指向谁,她都只会披荆斩棘地前往。
没有人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丰子澜自认还算了解沈蔚,事到如今,杨通案是否有漏网之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救走岑兰的人用两年培养了一个满心仇恨的傀儡,试图将沈蔚拽向不安的深渊,他们像掌控局势的棋手那样高高在上,用戏谑的目光看待反抗,沈蔚是绝不会允许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的,她讨厌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攥在手里。
“一个岑兰,无异于投向湖水的石头,只一刻的波澜是毫无意义的,他们想要的是一场洪水。”
“看来二哥已经有思绪了。”
“五妹还记得岑兰毒杀你时所用的毒吗,我后来去查过,那与你在府中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沈蔚微愕。
半年前她发现自己中毒,意识到有人在身边做手脚,外面的黑手已经伸到侯府里来。
但这毒只是一种慢性毒药,并不会立刻让人毙命,岑兰冒着生命危险来复仇,怎么会舍得让她久活。
此事只有一种解释,岑兰不过是被抛弃的玩具,她背后的人并不打算让沈蔚这么轻易的死去。
这是挑衅,亦是轻视。
一声脆响突兀出现,被沈蔚攥在手里的茶杯边缘有了裂痕。
“难道是她?”
*
沈蔚最终没再追究丰子澜撒谎的事,她脚步匆匆,夜风吹起衣摆,在离开本草居时顺手摘了一片紫苏叶。
黑云把月亮挡了个干净,几点疏星显得广阔的夜空十分寂寥。
孟成风从本草居的屋顶上跳下来,也许是夜风吹得太多,他有些头晕,落地时扶了一下墙。
“常修哥哥若想探望二哥,大可走正门拜访,何必偷偷摸摸。”
沈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孟成风一激灵,抬头就看见她站在不远处。
她像是早就等在那里,目光平静,浑身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孟成风放下扶墙的手,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弱势,但头晕的感觉愈发严重,眼前的沈蔚也变得模糊,他直直地往后倒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的沈蔚消失了,他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光只是微不足道的点缀,浓重的绝望在胸腔里漫延。
“把这个吃了。”
沈蔚的脸突然冒出来,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刚才看见的只是夜空。
孟成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是中毒了,他看向沈蔚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一片紫苏叶。
紫苏叶的确有解毒的功效,他将其放到嘴里嚼碎,初时有些苦,而后意识渐渐清明起来,他道了声谢。
沈蔚一脸嫌弃,“本草居周围遍布毒物,没有二哥的允许谁也进不去,我可不希望下次在这里看见你的尸体。”
孟成风有些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方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哦?”
“你们提到的那位岑姑娘,在宴请沈大人那天我也见过。”
沈蔚微微挑眉,她没想到假常修会突然坦白,一时竟觉得这人十分有趣。
“这么说来,常修哥哥这段日子总在夜里外出,是将我镇南侯府当作了某处贼窝?”
她果然知道自己在夜里暗中查探的事!
孟成风在心里暗恨,但面上仍装作悔恨不已。
“我不知岑姑娘曾暗杀你,否则也不会听信她的谗言。”
沈蔚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甚至笑起来。
“常修哥哥如今知道了,便觉得她要杀我,我杀她就是天经地义吗?”
孟成风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是个陷阱,没有作答。
沈蔚看过来,那双眼睛让他想起脑子昏沉时看见的黑暗。
“可我杀她全家在先,她杀我岂不也是天经地义?她要报仇,其实理由很充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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