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而逝,又过去十天。
事态非但没有平息,反倒愈演愈烈。
朝野以同情受害者和谴责凶手的口吻谈论,但依然掩饰不了他们内心的喜悦。
哈哈哈哈哈哈!
张巨蟒你也有今天!
身败名裂,为人不齿!
崔家不愧是门阀望族,一出手如雷霆重击,直接摧毁张巨蟒的名声。
在所有人看来,张巨蟒已经完了!
遭受世人唾弃,人虽活着,却不如死!
……
端门竹亭。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咯。”
武延基翘起二郎腿,手里捧着茶杯,神色说不出的愉悦。
人的本质就是幸灾乐祸呀!
“魏王。”
陈长卿入内,恭敬施礼,措辞道:
“柱身还缺铜铁,劳烦您赶紧筹急,莫耽误天枢施工。”
“哼!”武延基重重放下茶杯,当即冷下一张脸:
“你也配教本王做事?”
陈长卿喉头一哽,被怼了一个没脸,有些尴尬的说:“这是督作吩咐的。”
“张巨蟒?”
武延基嗤笑一声,不屑道:“他无力自顾,还敢称督作呢?”
“现在天枢本王说了算!”
陈长卿略默,鼓起勇气直视着他:“魏王篡改账目的事,贫道可看在眼里。”
武延基按耐下心头怒火,戟指道:
“张巨蟒养的一条好狗,哪只眼睛看到了?”
“差不多五十斤黄金。”
陈长卿回瞪着他,一脸正气。
被他不留颜面戳穿,武延基脸色越发难看,直接威胁道:
“管好你的嘴,没张巨蟒撑腰,本王随时让你滚出天枢。”
“呵呵……”陈长卿俨然一副无可畏惧的模样,冷声道:
“总之赶紧筹集铜铁,出了差错魏王承担责任。”
丢下这句话就甩袖离去。
“放肆!”
区区一个道士,他怎么敢的啊!
武延基心口起伏剧烈,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给本王捆住他!”
护卫迅速领命,朝陈长卿奔袭而去。
“裴小子,快救贫道啊!”
陈长卿吓一跳,赶紧拉过身边的黑黝少年挡在前头。
裴旻昨天才刚到神都城,今天就面临十几个敌人。
他丝毫不惧,迅速拔剑,指向护卫们。
两方对峙。
武延基负手上前,正要下令动手。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臭道士今天为何这么有底气?
前几天还跟只硕鼠一样,看见本王就躲避绕路。
今天竟然敢直言本王贪污。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住手!”
武延基反应很快,面带笑意道:
“天子脚下,动刀动剑成何体统,陈道长,咱们要以和为贵嘛。”
“哼!”
陈长卿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神色很是傲然。
“你们退下。”
武延基挥挥手驱散护卫,凑上前低声问:
“陈道长,你是不是知道张督作的最新消息?”
陈长卿歪着嘴,拿捏道:“略知一二。”
什么?
武延基错愕。
被所有门阀望族泼脏水,张巨……不,张督作竟还有反制手段?
蛰伏二十天,终于要反击了么?
“还望透露。”
武延基虚心请教。
“魏王呐,你贪墨这么多钱财,等子唯秋后算账,以他的性子……”
陈长卿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顿了顿。
意思不言而喻。
嚯!
武延基心惊肉跳,张督作发狠可不认王爷这个招牌。
“退,待会就退赃。”
武延基求生欲非常强。
“咳……”陈长卿清了清嗓子,幽幽道:“贫道近来囊中羞涩,魏王能否接济一点。”
见臭道士这模样,武延基愈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小小意思。”武延基拿出一个金饼,扔过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长卿双眼放光,不动声色纳进袖中,循循道:
“贫道也震惊了,是这样的……”
嘶!
听完后,武延基倒吸一口冷气,呆滞在原地。
满脸震撼!
世家这回踢在铁板上。
这也许是门阀望族衰落的转折点。
张督作,永远的神!
“裴小子,贫道带你去乐呵乐呵。”陈长卿悠哉悠哉,又掏出十个铜板:
“方才英勇,有赏!”
……
御书房。
“朕能打倒以长孙无忌代表的关陇贵族,也能重创他们!”
“实在可恨,这天下究竟谁说了算!”
武则天脸色非常难看,极为愤怒。
狄仁杰和上官婉儿对视一眼,皆黯然叹气。
门阀望族真能颠倒黑白啊,舆论一浪接过一浪。
在士林,张易之完全就是一个蛮横暴敛,滥杀无辜的恶魔。
甚至有人耻姓张,愧名易……
半晌。
武则天发泄一通,无力的坐在御座上,喟然道:
“有千百年的底蕴积累,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朕做不到,却要难为子唯。”
“子唯终是凡人,是朕考虑不周了。”
狄仁杰默不作声。
门阀望族通过扶持等各种方式拉拢的门生故旧,其势力几乎遍布朝堂各个机构。
他们掌握了文化传承,垄断了书籍,直接掐断寒门上升的通道。
就算有了科举制,可书籍昂贵,黎庶读不起书的。
所以,科举做官的大部分都是士族。
要击倒门阀望族,只有两点。
第一,天下所有人都能读书,普及教育,能以低廉的价格购买书籍。
第二,人如草芥的乱世,武夫纵横的乱世间,才有可能重塑秩序。
但天下大乱,也意味着皇权彻底崩塌。
在狄仁杰看来,这根本无解。
强如张子唯,既有才华又有魄力,且是陛下的亲信。
在门阀望族面前,依然脆如薄翼。
陛下这步棋下错了!
不仅牺牲了张子唯,更助长门阀望族的气焰。
“婉儿。”
武则天渐渐平复了愤怒,幽幽道:“让武三思,杨再思,苏味道,张柬之过来。”
狄仁杰略讶异,看来陛下认输了。
为了让张子唯能从深渊起来。
甘心认输。
……
不多时。
四个宰相联袂而至。
“微臣参加陛下。”
四人齐齐施礼。
武则天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你们陷害张易之,朕要一个说法。”
哗!
四人有些慌乱。
武三思正了正心神,朗声道:“请陛下明察,臣等绝没有陷害张督作。”
武则天眯了眯凤眼,开门见山道:
“别给朕装,你们派人刺杀崔湜,自己内部商议一下由谁顶罪,尽快洗刷张易之的罪名。”
“陛下,臣……”
杨再思抬起头,就要喊冤,刺客真没杀崔湜!
“欲忤逆朕么?”
武则天截断他的话,脸色已阴云密布,似有隐隐雷霆正在酝酿。
身上散发的寒意让杨再思浑身冰冷,哪里敢继续争辩。
武三思依旧保持弯腰的姿势,嘴角轻轻逸出一抹莫名笑意,想洗白?
张巨蟒名声臭大街了,还能洗白?
上官婉儿柳眉挂着划不开的愁郁,心一阵绞痛。
陛下此举无非是妥协,告诉门阀望族,真正凶手另有其人,你们尽快收手。
可张郎太凄惨了。
往后顶着恶臭的名声,他该怎么办?
就在御书房沉默之际。
“陛下,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求见。”
宫婢恭谨禀报。
“宣!”
片刻后,张昌宗手里捧着一个紫檀盒入内。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毕恭毕敬道:“启禀陛下,这是兄长做的利器!”
利器?
武则天神色微喜。
她顿时联想到神皇犁和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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