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留着观察镜和留给子弹飞的小孔,可以架十多条槍,简直像个堡垒。
费渡被人粗暴地扔在水泥地面上,偏头一看,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范思远他们那一伙人居然还把费承宇这累赘也带过来了。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缘故,费渡的视野有一点发黯,他用力闭了一会眼睛,喃喃自语似的低声说:“我猜这里应该离苏慧抛尸的地方不远,对不对,范老师?”
封闭空间里说话有回音,他一出声,周围几个范思远的信徒立刻很不友好地用槍口对准了他。
费渡浑不在意:“你是跟着许文超和苏落盏找到这里的吗?怪不得……”
范思远:“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苏落盏会知道二十多年前苏筱岚作案的细节。”费渡说,“苏落盏是个嫉妒成性的小变态,折磨人是她的乐趣,如果她‘机缘巧合’知道了苏筱岚当年发明的骚扰电话,一定会忍不住模仿——真是四两拨千斤的高明手法。”
“你闭嘴!”一直给范思远推轮椅的女人突然出了声。
费渡在光线晦暗的地方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这个过程中,你们一定多次目睹过小女孩们的尸体被运送到这里吧?真是可怜,那么多、那么小的女孩,花骨朵都还没打开,就被人□□至死,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女人忍无可忍,大步向他走过去,一把揪起了费渡的领子。
费渡:“范老师,重要道具爱惜一点好不好?”
范思远叹了口气,喝止了自己手下的人:“若冰。”
女人双手颤抖,抬起来的巴掌停在半空。
费渡惊讶地发现,她眼睛里居然有眼泪。
范思远沉声说:“我们或许可以阻止一两起案子,救下几个女孩,但那又怎么样?抓一个许文超和一个苏落盏并不能改变什么,许文超只是个变态的傀儡,什么都不知道,苏家第三代的小怪物根本连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都还没到。他们背后的春来集团才是罪魁祸首,剁它一根触须根本不痛不痒,因小失大,只会让更多的人遭受痛苦——若冰,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我知道,”女人小声说,“老师,我明白。”
费渡眉心一动:“哦,是吗?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光是见死不救啊。杀何忠义的赵浩昌确实是个人渣,但人渣动手杀人也是有成本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用这手段?是谁让他坚定地认为何忠义是个寄生虫一样的瘾君子的?那条暗指‘金三角空地’的短信又是谁发的?我有缘跟何忠义说过几句话,他又内向又胆小,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想不通,他当时是怎么鼓足勇气,去‘纠缠’张婷这个陌生的大姑娘的?”
“还有董晓晴,郑凯风的第二任联络人卓迎春去世后,你们的人趁虚而入,知道郑凯风打算和周峻茂窝里反,所以替他安排了董乾这个完美的凶手——像安排卢国盛刺杀冯斌一样——之后骗了董晓晴那个傻丫头……”
“我们没有骗她!”女人大声反驳,“我们只是告诉她真相!她难道没有权利知道自己父母的真实死因吗?”
“何止是她父母的真实死因,恐怕你们还告诉她警察里有内鬼的秘密吧。”费渡叹了口气,“郑凯风那老东西,真的很狡猾,先是以一纸莫须有的亲子鉴定书离间周峻茂和周怀瑾父子,埋下棋子,再暗地里买/凶/杀人,这样一来,即使阴谋论者发现周峻茂死得有猫腻,嫌疑也都指向周怀瑾这个身世成谜的大少爷,弄不好,连董乾都以为雇主是周怀瑾——可是美人,你别告诉我,你们神通广大的范老师也被他误导了。”
女人一愣。
费渡笑出了声:“为什么不告诉董晓晴郑凯风才是罪魁祸首,范老师?”
女人嘴硬地说:“因为……因为董晓晴根本靠近不了郑凯风,让她知道又怎么样?最后下场也只是无声无息地被那个老人渣处理掉!”
“她捅死周怀信之后,不也照样被对方灭口了吗?”费渡的视线越过她,钉在范思远身上,“范老师,你明知道这事没完之前,董晓晴身边会有张春龄的人盯着,你还生怕迟钝的警察发现不了组织的痕迹,赶在他们处理董晓晴之前把警察引到她家里,放火诱导警察去查对门的监控……”
范思远脸色微沉,冲跟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立刻推开女人上前。
费渡飞快地说:“其实你本来就想诱导董晓晴去杀周怀瑾——对,本来目标是周怀瑾,因为周怀信更傻,更好控制!为什么董晓晴会知道周怀瑾那天在哪出院?那是你替她策划好的!周怀信本来就对家里不满,如果父亲和相依为命的大哥又先后死于非命,你就可以趁机接近他、利用他,替你追查周家恒安福利院的旧……唔……”
费渡闷哼一声,一个男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拳砸在了他小腹上,强行截断他的话音,同时,另一个人粗暴地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费渡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很快沾湿了睫毛,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眼睛却始终盯着范思远身边的女人,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范思远冲那女人招招手:“若冰,这个人有多狡猾、多会蛊惑人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女人迟疑着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人声,一直在保险门处端着槍戒备的人转头对范思远说:“老师,他们追上来了!”
话音没落,急促的槍声迫近——这地方毕竟是张春龄一手建的,有几只耗子洞他都了然于胸,追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所有人的人都紧张戒备了起来。
“走到今天这一步,牺牲了我们多少人?包括刚才还和你我站在一起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为了把张春龄引过来,血都涂在了这块肮脏的地上,”范思远冷冷地说,“若冰,你在想什么?”
女人一声不敢吭地低下头。
范思远用仿佛看死物的目光看了费渡一眼:“给他戴上枷锁吧,最后的审判可以开始了。”
女人迟疑了一下,又看了费渡一眼,缓缓走到费承宇那个移动的病床边,拉下他身上的被单。
费渡的脸色终于变了。
凌晨四点五十分,范思远他们所在的“地下堡垒”遭到了堪比战场的火力攻击,可惜一边进不来,一边出不去,双方几乎僵持住了。
张东来在费渡手里,费渡扬言他只有“一个小时的耐性”,此时,燕城的天已经快要破晓,没有人知道异国他乡被扣下的张东来会遭遇什么,张春龄简直要发疯,大有要把范思远这根搅屎棍子炸上天的意思。
范思远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弹尽粮绝被困死在这里,干陪着他们耗。
四点五十五分,张春龄先绷不住了。
绑架费渡的司机身上一部手机突兀地响起,他恭恭敬敬地拿过去递给范思远:“老师。”
范思远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张董,我以为你不打算联系我了呢。”
张春龄咬着牙:“你要怎么样?”
“下来叙个旧吧,”范思远说,“你亲自来,不然姓费的看不见太阳升起,令公子可就危险了。”
“你等着——”
“我可以等,”范思远笑了,“我虽然快不行了,但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就怕费总的人等不了,对吧,费总?”
费渡没法回答,那边张春龄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老师,外面的人停火了,他们要……”
正趴在保险门上往外张望的人话说了一半,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这地下堡垒坚不可摧似的一面墙竟然塌了。
暴土狼烟劈头盖脸地压下来,最里面的一面墙的一角居然不是实心的,那里有一个一人左右的孔洞!
郎乔和肖海洋一路险象环生地跟着那群绕到山脚下的人,眼睁睁地看见他们钻进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茅屋,然后掀开地板,直接下去了。
郎乔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学校组织集体看的《地道战》,她拽住直接就想下去的肖海洋,在周遭谨慎地探查一遍,这才冲他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钻了进去,这似乎是一条逃命用的小密道,只够一人通过,一不小心就被周围的砂石糊一脸,幸亏已经有人开过路了。
就在弯弯曲曲的地道快要拐弯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郎乔下意识地一回手捂住肖海洋的嘴,把他按在旁边。
接着,她远远地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说:“这里是我们当年为了以防万一,逃命避难的地方,没想到被你找到了——范思远,你不会以为我们建这个避难所,就是想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一章和一个尾声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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