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元景虽在米明娘和余英男之后出发,可遁光更快,只这点距离,片刻即达。
因在半空飞遁,虽有鬼雾遮掩,凭借一双慧眼,仍将底下一座座高台看得分明。纵然他于阵法一道并不很精通,可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之理也是很有些积累,一下便看出不妥,找了俞峦过来。
俞峦确定此阵法厉害非凡,且作用不是一般的大,沈元景吩咐后面跟来的弟子,分成三路,将地面高台摧毁,他与俞峦先杀到了北邙山顶。
山顶之上,离着徐完鬼宫还有些距离的一座平台,有一样显眼的高塔,占地颇广,高达四十九丈,有七层七面,全是白骨累成。
每面黑雾腾腾,既有幽魂厉鬼、全非人类,龇牙列齿咆哮;也有惧怒哀憎各样人面阴魂,漂浮游荡。每层斗拱与最高处的屋檐,是一个个头骨拼接,双目之处空洞洞的,十分怕人。
以沈元景之见识,见此无尽白骨构建的魔塔,胸中也要腾起滔天怒火,脸色阴沉,几要按捺不住,拔剑就杀。
徐完察觉二人前来,与他情妇、血河仙娘鬼姥鄢妮拦截上来,厉喝道:“清玄子,此处是北邙山腹地,你为何不经通禀,擅自闯入?”
沈元景伸手一指白骨塔,说道:“特来除魔!”与此地罪恶相比,邓八姑之受伤、北河畔鬼怪侵扰,都算是微小之事。
徐完脸色一变,说道:“你不过是个旁门野道,什么时候学了峨眉那般虚伪,除的什么魔?你自己在旁人眼中,还不是杀星降世、真魔一流,怎地不把你自己除了?”
他见对方目光停在白骨塔上,哈哈大笑起来,又道:“你不会是为了这些个区区凡人来报仇吧?那可真是笑话了。我等修士已然超脱生死,有无边神通,本就与他们不是一个物类。
譬若人之视于牛羊,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难不成我杀它们,吃它们的肉,也要考虑它们如何去想?还要应对你这等假慈悲过来讨伐?”
沈元景冷声说道:“你将凡人视作牛羊,本也不差。因你地位已高、神通已大,呼风则来,唤雨则至,生杀予夺,全在掌控,早就忘却当年生而为人,凡尘里头打滚的经历,自将自己算作天神。
忘本断根本只是你一人之事,奈何你不肯躲入深山自娱自乐,偏还想要众生供奉,取其膏粱为用,却鄙薄其赖以生存之麸糠;既喜万众朝拜,又以戏耍愚弄之为兴致,却非其俚语、禁其俗声。
人于马、牛、羊、鸡、犬、豕,用可,杀可,食亦可,惟虐之不可。非有物伤其类,实是以强凌弱之心起,则视牛羊如此,视妇孺老弱亦会如此。以自然之野性替圣人之教诲,怎可谓天神?不过禽兽尔。
若持禽兽之念,鼬可食鸡,鹰亦可捕黄狼,全凭物竞天择。那你昨日杀凡众肆无忌惮,今日见我来,又叫嚣作甚?”…
徐完语塞,不能作答,强道:“你就以为自己一定能胜过我不成?此地虽然不是在我宫中,可我要胜你,也如杀鸡屠狗一样容易。”
沈元景轻蔑的道:“凭你?还是凭底下那些个,我一根指头就能灭杀的废物,就敢大言不惭?你现在滚回鬼宫中,说不得还有一线机会保得狗命。”
徐完心中暗恨,若非他为铸就大阵,将所有门人弟子都遣送出去,也不至于现在只他鬼夫妻两个,剩下的确如对方说过,恐怕坚持不了一个回合。
他又很是后悔,为了保守秘密,一个好友也没有请,对方两人过来,虽能抵挡,可要腾出手来将阵法最后一步祭炼,却又不能。
就在他进退不得,呼喝手下上前拼命的时候,山底下余英男一剑将撞见的第一座高台摧毁,立刻反馈到了白骨塔上,“咔嚓”声不断响起,一面墙上,许多白骨上的血色纹路渐闪渐暗。
徐完大惊,喝道:“你还勾结了旁人,过来与我为难?”
沈元景道:“只灭你鬼窟一门,何须寻求外援,我门下出手足矣!”他立刻将剑丸放出,分化漫天紫色剑影,散到各处,一开始就使出了剑阵的手段,将此地完全笼罩。
又起百多道剑光,直冲到白骨塔上。只是那塔上白光一闪,就将剑光消解于无形。
俞峦说道:“没用的,不将底下那些高台破坏,这白塔就有十万厉魄之力庇护,除非你有天仙法力,否则破坏不得。”
沈元景点点头,但见地上涌起四个面如白灰,身穿白麻道装,头戴麻冠,相貌阴冷狞厉的妖道,领着许多同样打扮的许多妖魂杀来。他只催动剑丸,一片紫光扫过,尽数化作飞灰。
徐完脸皮一抽,鼓动法力,抬手就是万千幽灵鬼箭,如雨而落;又将身上佩着的一个葫芦抛到空中,往外一倒,百丈绿火倾泻下来。他为尽快赶走敌人,一上来也是拼了命。
沈元景也不敢大意,更将剑阵一催,各道剑影齐齐震动,紫光剑气如若丝线,来回穿梭,片刻织就一张大网,将鬼箭碧砂兜在其中。
“你裁缝似的织布,也妄想挡住我的魔火。”徐完讽刺道,双手往外一推,幽灵鬼箭阴寒之气直冒,点在剑网上,立刻浸染一层白霜,剑丝节节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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