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之人显然是知道荒司看出雨势变化的规律,才故意引他回竹林,又向官府报信来抓捕荒司。
荒司可不会就白白被冤枉一次。他恭恭敬敬地上前,再次拱手:“这位军爷不过是被大雨夺去了精气神,刚巧爬上高处的时候发作,这才栽了跟头,中了风。只要找到这场大雨的幕后黑手,军爷的病就得救了。其实,小人一来大兴城,就觉得这雨透露着怪异。天上无云,又哪来的雨呢?”
宋郎将点点头,这场雨非常蹊跷,但是他倒是从未留意过是否有云。“可本将军接到密报,说你便是造雨的妖人,你要作何解释?”
荒司慢悠悠地说:“小人初来大兴城,平时也与人为乐,按理说没有什么仇家。但是……”
他故意停下来,一双狐疑的眼睛上下打量宋郎将。
宋郎将觉得很不舒服,不满地问:“但是什么?不要吞吞吐吐地,否则本将军同袍一到,连本将军都没法帮你求情了。”
荒司假装惊慌失措地说:“小人实话实说,还望宋将军恕罪。小人在海外蓬莱仙岛学道时,有个师兄弟曾因一些事,与小人结了仇。听说,他在官府中特别有势力,会不会是他知道小人要路过此地,特地设局陷害小人……”
春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蓬莱仙岛的谎话,他怎么见人就讲?编不出第二个求道之地?
“住嘴!”宋郎将虎目含威,杀气陡现:“堂堂太常卿,怎么可能跟你这下九流结仇!”
荒司心下了然:原来此人是太常卿,难怪能使唤郎将府的将士。他表面上依然诚惶诚恐:“将军骂的是,太常卿怎么可能跟小人有过往。”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奉上给宋郎将:“这是小人平时炼丹剩下的丹粉,有定神压惊的功效,可以给这位中风的军爷服用,能稍缓病情。最根源的,还是得将这场大雨的始作俑者揪出来,把雨停掉……”
“否则,再下十天,大兴城内便无强健之人。”荒司缓缓说,“小人绝非造雨之人,宋将军大可将我投入狱中,草草结案。但是我敢保证,就算把我处决了,这雨还是不停,而大将军不仅抓错人延误了时机,还很可能失去了唯一一个能找到造雨妖人的机会。这个机会,也就是小人。除了造雨者本身,就属小人对这雨最为了解。这也是造雨者要把矛头对准小人的原因。”
宋郎将眉头又拧紧了。都城中的战斗力如果受损,上头追究起来,恐怕要定他一个明知不报、延误军机的罪名,后果难以设想。反之,如果真的能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救大兴城于未然,功劳自然要算他一笔。他心里痒痒地,明知道这是一场冒险,可万一成功了,他可以升官加禄,少熬十年。
万一失败了,荒司确实是造雨妖人,他却带他去见了太常卿……
荒司不动声色,把宋郎将眼神中的火焰变化都看在眼里:时燃时灭,心绪不定。这个武夫,有些智谋,有些义气,有些勇气,有些贪念,是个平庸之辈。若是没有奇遇,恐怕这个郎将之职已是人生巅峰。
荒司便要给他一些奇遇。
宋郎将偏过头去看那个士兵,他吃了荒司送的药,确实恢复了平静,眼神清澈,只是仍然不愿意说话。
一时之间,竹林之中除了雨滴从竹叶尖上滴落的声音之外,寂静得可怕。宋郎将还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严重,但,富贵险中求。他举起手中的马鞭,对准荒司主仆二人:“你们,必须跟本将军走。事关重大,本将军要带你们见太常卿。”
他心中也明了,虽然是太常卿下的追捕命令,但太常卿怎么可能是荒司口中的造雨之人,不外乎是他底下有人作祟,利用他罢了。
一路上,宋郎将都在斟酌,要如何引荐荒司,才能不伤及太常卿的面子,又能给荒司争取到开口说话的机会。不如,就说见到他妙手回春,或许有用武之地,便带回去给太常卿定夺?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理由,宋郎将稍微定了定神,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荒司骑着一匹马,独自撑着油纸伞。春谈乘马紧跟其后。这两匹马是宋郎将命令手下让给他们的。士兵们偷偷交头接耳,本来带了枷锁来,哪知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
春谈耳聪目明异于常人,身后士兵们极低声的闲谈仍逃不过她的双耳。她也有些莫名其妙,荒司先生为什么非要跟造雨者纠缠,还把自己送进官府中?
要知道,荒司和春谈这些年来杀的人不少,其中也有官府中人。如果被认出来,众目睽睽下也不好用术遁逃,万一暴露了身份,那还挺麻烦的。
她偷眼看向荒司,只见一滴豆粒大的汗珠从他莹白色的耳后滴落。
“主人!”春谈低呼,纵马快走几步,扶住荒司。动作很小很自然,外人几乎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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