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荒司才吩咐所有人远离其他人和物,甚至离开脚下的土地,只跟自己的贴身衣物挨着。以防身边他人的亡灵意识残留太多,借着妖雨灌进活人体内。
而有些亡灵比较强壮,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执念重”,可以维持肉身形态很长时间,事实上却没有肉身。这种亡灵不能接受自己肉身已经无法使用的现实,又不甘心消散,便会出现“厉鬼作祟”现象,亡灵趁着还能保持原型,去解决自己放不下的事。
一般人对生死都有极大的敬畏,肉身“死”后,意识会接受现实,自然而然地逐渐消散。所以能作祟的亡灵极其稀少,像刘簇身上那个亡灵那样的更是极其罕见。
它太完整了。完整得仿佛它所用的那具肉身还没开始死亡。
荒司和他交手时,没有找到他神智的一丝破绽。他住进刘簇的肉身里,没有一丝不适、不协调、懵懂或生疏。若非荒司突然干扰刘簇“起死回生”的过程,躲在刘簇肉身内的亡灵或许就能很好地伪装成一个幼童,瞒天过海,和张若虚一起里应外合,完成二人的密谋。
但是,张若虚到底在密谋什么呢?
布雨封锁大兴城,借雨扰乱正常精气循环从而引来王身,用精气养那些被妖化过的肉身,在那些肉身中堆放亡灵碎片,在刘簇身上放了一个完整的亡魂。
张若虚布的局太大,目前线索太离散,荒司无法用线索拼出张若虚的真正意图。他只能确定,此事必然和刘灼有关。
荒司飞身上了大兴城中一座宝塔上,俯瞰大兴城,没看见刘簇的身影,所幸,街上漫无目的巡游的妖化之人,还没学会破门而入寻找攻击目标,只是不断地长啸。
荒司抬头巡视,看见了耸立在大兴城南方的灵台。
荒司想即刻冲上灵台去,找刘灼问个清楚。张若虚到底有没有跟他索要过什么?荒司此时已经心有余力不足,无法计算繁杂的方位距离和复杂的地动,不能瞬间抵达灵台。
走过去,一是来不及,二是守灵台的将领绝不允许他上去找刘灼。
灵台是镇国重地,荒司一介白身,岂能上去?
不知不觉中,春谈撑着伞,乘风轻轻落在荒司身边。
“事情都办妥了。”春谈轻声说,“先生,你一向修道寡情,无欲则刚,不动慈悲之心,更不管凡间闲事,说这些凡间的事总是循环反复,无可救药。”
“可是,这几天,你怎么和判、张若虚纠缠不清呢?还有这大兴城里的人,生也罢,死也罢,死了自然又会有新生命。你为何非要插手呢?这热心肠,一点都不像你。”
见春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而且她本意也是跟着自己修道,以突破肉身的限制,如果他半途而废,难免影响春谈的修道,难怪她一直忧心他的变化。
荒司便长话短说:“张若虚两百年前曾与我交战过一次,我认得他的笛声。判长得和心眼中那尊神像一模一样。张若虚做这一切,无论有多少个目标,其中一个目标必然是判。我不能让任何针对判的阴谋得逞。”
春谈惊愕得张大了口。
她曾经听父亲提起,荒司先生两百年前被杀害过。是她的祖辈无意中帮助了荒司先生,荒司先生才逃过一劫。难道张若虚就是杀害荒司先生的凶手么?
“那……什么是心眼中的神像?”春谈迷惑地问,荒司没有跟她提起过。
荒司沉默了片刻,重新巡视着城里街道:“没什么。小心刘簇随时发难。天快亮了,这些妖化者身上的亡灵碎片都是七拼八凑的,会身不由己地归化于光中。只是刘簇,他身上的亡灵非常强大,光对他的压迫力不大。”
“可你不是说风、水、土、光、金都是亡灵的归宿吗?如今刮风下雨,为何没有压迫这些碎片归化在风雨中?”
荒司无奈地敲了敲春谈的发髻:“小祖宗,这风这雨,是天地造化的风雨吗?”
春谈这才恍然大悟:“哦对,这是邪风妖雨,专门保护他们的。”
一个幼小的身影,从寺庙里蹿出去。荒司看见了,沉声道:“刘簇!”
那身影果然是刘簇,他听见荒司的声音,跑得更快了。荒司从寺庙宝塔高处飞身落下,正好截在刘簇面前。春谈撑着伞,借风势缓缓落在地面上。
刘簇见逃不掉了,干脆站直了身子:“阴魂不散。”
荒司冷冷笑起来:“一条亡魂,也敢说别人阴魂不散。”
刘簇也不动怒,说:“你是不是以为,天亮了,你们就没事了?”
荒司不说话。
刘簇摇摇头,说:“此时此刻,哪怕是雨停了,大兴城也逃不出我的掌控。”
话音刚落,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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