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仙子这才解开乙休束缚,后者正要说话,却见爱妻双目之中,又是怨恨,又是柔情,兼具三分心疼,不由得心肠一软,声音转柔:
“夫人,你这是何必,大不了就是一死,驼子一生都不曾对人低头,如何受得了这大的委屈。”
韩仙子也不与他争辩,只说道:“立誓之人是我,又不约束你。你是走是留,由得你去,我何时管得了你?”说话间,偏过头去,眼眶已经湿润。
乙休心中止不住的愧疚,当年他毫不留情,将岳家一门杀绝,虽那些人罪有应得,可他动手,连转劫之机都不肯留,委实有些过分。
之后更是在韩仙子遭劫之时,因天机表明对方注定有此一难,之后才能因祸得福,是以真就狠心不管不顾,坐看妻子差几身形俱灭,落下个躯体毁损,躲在岷山多年不能外出。
后来乙休因此遭劫,凌浑等人趁韩仙子不能相助,几番算计,将他压在山下,成了驼背,也算是报应。
“你我夫妻一体,你立誓便是我立誓,有什么不同。只是,唉,罢了,再多说无用!”乙休哪能真个不管不顾的离岛而去,软着口气说了一句。
他见好容易夫人回心转意,肯来相见,不敢多话,转个题目说道:“夫人对我便这般没有信心,为何来得如此凑巧,还带着全副身家?”
“我若不来,你不是已经叫人杀了去。”韩仙子恨恨说道:“我本就是做了两手打算,若能胜,便拿着法宝助你;若是不能,最次也能用这些物事,换我俩一个转劫之机。”
乙休心中愈发感动和愧疚,强笑一声,再也不敢嘴硬,说道:“委屈夫人了,这一辈子积蓄,不能传之后人,用在此处,真是不知如何来说。”
韩仙子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用在你身上,还能怎地?我那两个徒弟,你也知道,哪里守得住那么大一份家业?若洞府叫人鸠占鹊巢,也便罢了,只怕还是被人视作绊脚石,拉在前头挨刀的命。”
乙休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笑道:“她两个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韩仙子无奈道:“花奇太过憨苯,恐三言两语叫人白赚去,还对人感恩戴德;毕真真为人粗暴,本事不如何,偏偏性子却傲气,不知进退,胆敢插手峨眉与清玄这两个大派的争斗中去,白白替人挡劫还不自知。”
乙休越听越不是滋味,连忙截住话头,干笑一声,说道:“她两个又惹出什么事端,叫你生气?”
“花奇倒是老实,就算我传了她碧斜钩,叫她紧守洞府,是一刻也不敢出门,这性子与世无争,将来也能落个好结局。”韩仙子叹口气道:
“毕真真却是个孽障,得了神禹令后,胆大妄为,受了峨眉一干弟子蛊惑,竟敢去往东海,借着天狐宝相渡劫之机,参与埋伏清玄门下弟子,设计清玄教祖。”
“咦?”乙休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何时发生之事?是什么个结局?”
“就是昨日之事。”韩仙子说道:“你见着清玄子毫发无损,也应该明白,他趁机成就地仙,令峨眉派大败亏输。
我父师姐卢妪,被他杀得几乎形神俱灭,还是枯竹老人出面,保留了转劫的机会。此外追云叟白谷逸,却是没能逃脱,便有天蒙、大智两位神僧阻拦,一样叫清玄门三个晚辈杀得元神尽丧。”
乙休一震,那卢妪的道行法力,较他并不为差,昨日沈元景将之杀死,还从两大神僧手里脱逃,竟毫发无损,今日又来将自己击败,委实让人难以置信,连忙追问细节。
韩仙子所知不多,说了个大概,最后道:“我得了友人传讯,已不及询问详情,慌忙收拾洞府中的宝物,匆匆赶了过来,还是迟了一步。
不过也好,以此人斗法之能,便是我二人齐齐出手,也不过多撑一阵,惹恼了他,说不得真就将一身功行,落个烟消云散。”
乙休沉吟许久,才长叹一声,说道:“此人真真是数百年不出世的奇才,恐怕将来成就,能与长眉真人比肩,我实不能与之争锋,以往太过狂妄自大,以至结下仇怨,把夫人也连累。”
韩仙子见他真的服软,轻轻笑道:“舍去这洞府法宝,于我而言是去了枷锁累赘,又得了这两样神丹,也算因祸得福,能安安稳稳的重塑躯体,等待渡劫。
眼下这大争之世,风起云涌,老怪物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以我俩这点道行,真不够看,不如早早飞升,还能得一个清静。”
两人相视一笑,怨恨尽消。
乙休低头看了下周身破烂衣衫,调笑道:“委屈韩仙子,要与我这驼子兼臭叫花子,在这荒凉破败的海岛,作几个月的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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