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骄阳似火,暑气逼人,屋里却是清爽宜人。
萧诚不喜欢在屋里放置冰块从而导致的那种阴冷的气息,所以这里的布置也自然是别处心裁。
有钱人的生活,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揣测的。
萧诚躺着的这间房子,是后院之中一幢独立的屋子,四面的窗扇大开,全都罩上了一层轻纱,而最为奇妙的就是,一架巨大的水车,不停地将跟前一个池塘之中的水给车了起来,浇在屋顶之上,池水便顺着屋顶哗啦啦地流下,在四面屋檐之下,形成了一道雨帘,水车不停,雨帘不止,不管外面太阳多火热,屋子里,却总是清风阵阵,凉爽异常。
不说别的,单是这一幢拥有活水来源池塘的宅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拿得下来的,而这样的一架水车,普通的匠人也打制不出来,需得将作监之中的大匠方有这个水准,每一架,最少也得花费数百贯。
而这样不停地运行,损耗也自然极大,每一次的检修,花费也是不菲,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一般的官员,如果家里资财不丰厚,靠着一点薪俸,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萧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身后美丽不可方物的天香阁大东家一双柔夷的轻轻按摩。
昨天一夜没有睡好,一来是心中有事,二来也是燥热,在自个儿家里,虽然不差钱,但像这样招摇的东西,还是不敢弄的,即便是弄了,也轮不到萧诚享用。
闭着眼睛,鼻息平稳,两手交叉叠于腹前,萧诚似乎睡着了。
江映雪从身后俯身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此时看来极是平和,与寻常少年,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
不过江映雪却知道,自己正在轻轻按摩着的脑袋里,不知藏着多少奇思妙想,多少点石成金的手段。
三年,仅仅三年,一个小小的天香阁,便成为了这天下香药的行业领袖,便连朝廷的香药院,在很多地方也不得不仰天香阁的鼻息,对天香阁不敢有丝毫无礼。实在是因为天香阁调制出来的诸多香药等物,完完全全是天下独一份儿,宫中那些贵人们,现在竟是一刻也离不得的。得罪了他们,找上一个借口,让宫里短了用度,受罪的还是香药院的这些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名动汴梁的读书种子,居然对商贾之事如此精通,三年来,在他的指点、布局之下,不知有多少原本声名赫赫的香药商家大享折戟沉沙,惨败在他的手下。江映雪从最初的震惊,至后来的麻木,到现在已经是习已为常了。
当然,十六岁的少年可不仅仅是巧妙的手腕,天香阁能有如今的局面,强硬的手段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萧诚的杀伐果断,或者说是心狠手辣,也让江映雪惊佩不已。
香药利润巨大,以前天香阁只是做点小本生意,不过是从大行商手中买进然后凭着一些家传秘方配制之后再卖出赚钱而已,自然不会引人注目,每年赚的那点小钱,真正的大人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随着天香阁生意越来越大,不再满足于配制香药,而是直接插手到各类香药的大批量交易之中后,矛盾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而在这中间,多少明枪暗箭,多少喋血厮杀,才真正地让天香阁在那些虽然香气逼人,但实则上也血腥气浓厚的香料之路上站稳了脚跟。
江映雪至少知道,自家运送香料原材料的护卫队的首领,三年之中,便换了两个,而那些护卫们,这些年她有些映象的,也足足少了三分之一,也就在今年,这种状况才算是好了一点点。
这些人有的是再也没有回来了,有的则是在争斗的过程之中受了重伤,再也不能吃这碗饭,有的到了天香阁的制药院中学习如何制作各种香药,有的,则是拿了大笔抚恤之后,回归乡里,去过平淡的男耕女织的日子去了。
这些人,并不掌握在江映雪手中。
他们都是萧诚的人。
天香阁香料批发的生意,实则上是掌握在萧诚的手中,而制香院里真正关乎天香阁崛起秘密的制作技术,同样也掌握在萧诚的人手中。
江映雪,与其说是天香阁的大东家,倒不如说是萧诚的一个大管家。
三年来,随着江映雪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萧诚的秘密,她也很清楚,自己与萧诚是完完全全地绑在一起了。
而江映雪,也愿意与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五岁的男人绑在一起。
这里面,有着利益的互相渗透,也有着当初对萧诚出手帮助了自己的关系,当然,更重要的是,是江映雪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敬重,以及于倾慕。
想到这里,江映雪白皙如玉的脸庞顷刻之间就火烧火燎了起来,连耳朵根子都红得透了。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这三年来,随着天香阁的强势崛起,外人只道他江映雪是经商奇才,长袖善舞,手段凌厉,却不知道要不是背后有这个小男人支撑着,自己只怕连原来的那间小门小户也无法撑起来。
转头看向窗外那水帘,侧耳倾听着水流落在沟渠之中的清脆的响起,江映雪却又突然叹了一口气。
伊人虽好,只怕也不会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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