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晨光熹微里头,子鱼就殷切的前来伺候她起床。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屋外已经是银装素裹。
但是屋子里头因为地暖的原因,简直活像是南方的春天。
她是高门贵女,亦是名门闺范,洗漱之后,取最上好的香膏涂抹粉面,而后被心灵手巧的子鱼梳了个双丫髻,因着年幼,不需要涂抹脂粉。
子鱼正是活泼的性格,觉得女郎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是瞧上去居然是这般的稳重。一时之间想要学得规矩些,也觉得极为困难。于是乎她就自言自语开口。
“别的姐姐们说如今朝野外郎君们的脸愈发白了,都爱装饰,要是皮肤都像女郎一样白,该省了多少银钱?”
纵使谢令姜满腹心事,还是被这童年稚语逗笑了。
“噗嗤,你可别在旁人面前这样胡说了。”
自先惠帝开始,他们格外的崇尚容色的瑰丽,如今朝堂之上,大臣们各个身具风骨,容色绝丽,有时甚至袖中暗藏明镜,每日清晨,即更衣洁面,修眉画粉,顶黑冠将,绰约而上朝。
哪怕谢令姜才七岁,也不可或缺的受到了影响,价值百金的绵胭脂摆放在面前,以丝绵裹成卷,浸染红蓝花汁,高门贵妇们常用来敷面或抹唇,这便是绵胭脂。
铜镜里头看出来这屋子里头的摆设,黄花梨木的美人榻,大红色的撒花的纱帐,一只小巧玲珑的碧玉镂空香薰球被银链子系在床梁上。
这是她年幼时候所在的闺房。
只见四扇红色雕花窗下放置了矮几,上设了一顶香炉,香烟袅袅,地下铺着海棠花的毛绒地暖毯子,放着两个梨花木绣墩,隔着屏风,是四开的大书架琳琅满目的书架,下面放着青玉案,摆放着文房四宝,旁边有一江西陶瓷瓶上斜插这两三只新摘的梅花。
梳妆台位于床的斜对面,这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在硕大明珠下显得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金丝楠木所制的九层抽屉的妆笼立于一旁,每个抽屉里的金银珠宝,各色钗环,连带着许多小玩意都为金玉所置,昂贵至极。
这是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才有的荣宠,因着她是谢氏嫡长女,几乎谢氏满门的富贵都堆在了她身边,而她生性清冷孤傲,与众姊妹们不甚亲热,可后来谢氏于风雨飘摇里若不是那些姊妹们一同联姻出嫁,也未必能够保全。
她谢令姜死了,可是谢氏尚且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有一丝血脉传承。
如今阿耶要加封安西大将军,即将迁往金陵城。
她也会很快见到祖父母的。
今朝四大盛门“王谢桓庾”,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谯国桓氏及颍川庾氏。
她的祖父谢丕才兼文武,是太常卿,她的祖母为江南孙氏出身,治家严谨。
她的父亲谢奕石,如今官拜安西大将军,除了早逝的二叔谢琚外,她的四叔谢万石在外领吴兴太守,五叔谢叔石在建康朝内为秘书郎,六叔为永嘉太守,也在外。
他们谢氏满门子弟,各个都是人中之杰,但是他们谢氏的中梁砥柱却的的确确不在此四人中。
真正能够决定陈郡谢氏在晋朝风雨飘摇里最终的走向的定鼎之人,是她的三叔,人称山中宰相的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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