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几乎在一瞬间便从河马古城内钻出,钻进一层粘膜内,很粘,很稠,像是某种沥青,一股股灼热从这股粘稠状的薄膜中传递出来,似要将灵魂上完全净化一般。
低头看去,他的身后也是粘膜,这层粘膜很淡,但在粘膜的后方是无数符文,这些符文形成一座庞大圆阵,圆阵内充斥着尽是蚂蚁状的符文,这些符文构建成了虚空裂缝,而在裂缝中一股股能浪涌进圆阵中。
圆阵在转动,无穷无尽的能量钻将进粘膜,而在粘膜层内,只能开凿出阵眼大的小孔。
这是次元壁?或者空间壁?
他能看清楚,那座蠕动的河马古城,正在发生彻底转化,而在古城的最外侧,边界之墙像毒蛇般死死盯着自己。
而在粘膜的另一侧,则是无数星辰运转的虚空,太阳,恒星,人马座,偶尔划过的流星,那是他熟悉的世界,似乎,他在红土大陆上经历的一起,不过是一重梦境一般,只要他愿意,便能穿过粘膜,重新降临到地球上。
他看到了地球上的灯光,那片雄鸡状的大陆,在大陆正中心的医院中,一个躯壳正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
李自然!
他看清楚了,那是自己,也是自己的医院,他在地球上的躯壳,一切都没发生过变化一般,但那是个植物人,他早已丧失了一切知觉。
此时,竟莫名涌起一股心痛,尽管病床上没有人,可他竟莫名想到自己的父母,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也不晓得是何等打击。
视线回转,落进一个村落的胡同里,长兰巷233号,这个街道的名字几乎在脑海中完全淡去了,那是一排青砖形成的平房,整个村落放在这座大陆上,只是最普通的一个,但在院落中,一个老头正哼哧哼哧甩动着长鞭,鞭笞着豆荚。
秋天了吗?
到黄豆回收的时候了。
李自然想笑,可又想哭,这个身影在刚刚降临到红土大陆的时候多么想见一面,可惜,当时多么奢侈。
青砖房旁侧的小屋冒着炊烟,不像,好像是做饭时腾起的呵气,铝锅中正滚动着面条,一个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有几分俊俏,正甩动着手臂将面条拉的笔直。
这是谁?
李自然绝不认识,至少在他没见过,但出现在他们家。
一碗碗拉面放在火炉边上,很快,很快一个个身影钻了进来,他的父亲,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有一张明显带着喜悦的男人面孔。
他哥,李青。
李自然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嫂子。
瞧着那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竟莫名有些心酸。
尽管他算不上争气,至少曾经他算是个医生,在他们家也算是出了头的,可惜,没能享受这份辉煌。
母亲呢?
李自然低声询问着,现在是吃饭的时候,母亲也应该在才是,或许在家里收拾东西,更或者去小河边洗衣服去了,记得母亲就喜欢在村旁边小河洗衣服,这是个习惯,即便家里已经有自来水,也没能改过来。
听说小河内有一股淡淡的自然香气。
收拾碗筷,火炉封闭,依然是下午时分仍没见到母亲身影,李自然顿时有些急了,约莫到黄昏时分,才见父亲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花格子床单,老旧的电视机,一个堪称股东的红木柜,角落中放着一张小方桌,这和李自然记忆中一模一样,他最喜欢在小方桌上做作业,吃饭,甚至偶尔还能和父母打一打牌,可现在,这个房间中多了一样东西。
在小方桌上方的墙壁上,一张被方框裱起来的黑白照片,略微消瘦的脸颊,额头上的山字纹,尽管保持着微笑,可那灰白色的底线直接让李自然定住了。
“怎么可能?”
李自然呆呆问着自己,母亲的岁数并不大,怎么可能死亡,那里并非像红土大陆一般生存恶劣,相反在法治社会之下,无论物质精神安全都有保障,一个正常的生灵完全可以活到七十之后。
疾病吗?
还是操劳?
他现在想知道,更想要验证一下。
他知道母亲的身体,曾经单位福利,给母亲做过两次体验,根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要看一看。
该死!
意志又被拉了回来。
李自然气愤叫道,自己仍被困在这该死的粘膜中,明明只有一层,可怎么也没法突破,扭头看去,身后的圆阵已转动到极致,可却没法再向前一点。
没用的东西。
李自然都忍不住抱怨起来,威廉这个软蛋,这点能力都没有,他现在想要到地球上去,好好看看母亲,不只是弄清楚情况,更或者尽一份简单的孝心。
还得靠自己。
嗡!嗡!
河马古城突然震动起来,无数星光注入到圆阵中,瞬间,粘膜在撕裂,他的意志几乎能完全降临在地球上,一瞬间,直接钻进庭院,甚至钻进父亲的记忆中。
哭丧!
长长的哭丧队伍,那是母亲出殡的那一天,红彤彤的棺材被拉进了黄土堆。
那是他家的祖坟,早已多年没上过山的李自然仍很熟悉,记忆在转换,列车,车外的景致正快速移动,母亲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在其手头上抓着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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