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
杨腾身形雄壮,灯火悬于其后,将他的身影拉长,完全吞没了盘膝坐定的书生,形成某种居高临下的天然威压。
书生虽早已习惯,但仍感觉呼吸困难。
棋盘上,两人紧张对弈,你来我往,落子如风。
而战场又不止于棋盘。
啪嗒!
杨腾抬手,落下一颗黑色棋子,似漫不经心道:“话说回来,自段颎大人入朝为太尉,你段氏就再无边将了……”
“氐王健忘了,”书生回了一子,淡然回应道,“在下的族叔公段煨正戍守西域,任戊己校尉。”
“哦,是我忘了。”杨腾一拍脑门,仿佛是真的忘了。
书生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心照不宣。
他来自武威贾氏,和段颎、段煨、张济等西凉边将都是同乡,家族间多有往来,也正因此,“外孙”的说辞才能自圆其说。
但饶是如此,书生也是如履薄冰。
因为,一个谎言的开始,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
杨腾每每试探,每一次敲打,书生都得编造新的谎言,而且,必须是滴水不漏的谎言。否则,一个小小的破绽,也必会引来对方的穷追猛打。
更何况,书生需一心二用,既要言语应对,也得分心下棋。
他每一次开口,都感觉自己是在在刀尖上行走,是在随死神起舞。
书生既虚弱又疲惫,已快到极限了。
这种折磨,像是无间地狱!
“……”
书生手指一僵,一枚棋子悬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耳畔回荡起“咔擦”脆响,在他的体内,似有什么正在破壳而出。
天命?
他内心狂喜,却不动声色,再落一子。
啪嗒!
身上传来滑腻冰凉的触感,皮肤上浮现淡淡勒痕,书生清楚感觉,似有一条看不见的阴冷毒蛇正在体表游曳,来回缠绕,盘根错节。
“天命加身,我逃出去的把握就……”书生面沉如水,但内心则喜不自禁。
啪嗒!
杨腾棋子落下的声音,将书生惊醒。
“什么?”书生视线游移,却是悚然一惊。
他猛然注意到,自己的身侧,对方投落的影子里,有一双血色瞳仁无声睁开,正冷冷地凝视自己。
氐王杨腾竟也拥有天命!
书生只觉遍体冰凉。
他见多识广,清楚外族也有天命者。譬如鼎鼎大名的“犬戎”,那部族名的由来,就是其初代首领所获的天命。
啪嗒!
书生又落一子,心乱如麻。
“蜪犬?”
他暗中观察,很快认出这种天命,一颗心沉到谷底。
……
书生回到营帐时,一脸失魂落魄。
他深深体会到命运那不加掩饰的强烈恶意!
“咳咳……”
书生剧烈咳嗽着,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脸色苍白。
他辞官,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
眼下,随着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书生心如死灰,而那场大病也卷土重来,疯狂消蚀他的生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书生嘴唇哆嗦,低声道。
他的心中,生出深深的绝望。
书生没有察觉,这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却好似阳光雨露,浇灌着他的天命,令之成长壮大,舒展冰冷羽翼,露出剧毒毒牙。
……
夜色里,无名卒厉兵秣马,做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杨信继续观察,耐心等待时机,等待氐人熟睡。
“可惜了,不能火攻。”他耸了耸肩。
敌方营垒不整,纪律混乱,若能来个“火烧连营”,致敬一把将来的江东纵火集团,绝对是效果拔群。
只是,环境不允许。
此地接近凉州,土地贫瘠,四周几无林木,即便引火,也难有什么效果。
未能解锁“牢底坐穿”的支线任务,杨信很是遗憾。
杨黥、张猛、高顺、鲍出也各有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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