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山。
“呃~~”
夜色深处,有压抑呻吟惊响,声音中夹杂着剧烈痛楚,惊飞无数宿鸟,也令山中群盗纷纷心悸,敬而远之。
声音来自一间山中小屋。
屋内,一名马脸汉子躺在床上,身体辗转反侧,双眼密布血丝,满头汗水津津。他嘴里咬着一根粗长木棍,十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床板,留下深深刮痕。
此人一脸痛苦,连满脸的银鳞都无法遮掩。
他正是介山贼的首领,——杨奉。
只看床板上深深浅浅的刮痕,很显然,杨奉忍受这种痛苦已经很久,绝非一天两天了。
“呃~~”
他咬紧了牙关,惨烈地呻吟着。
杨奉的身畔,坐着一名姿容雄毅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粗布麻衣,分明一幅农人打扮,偏偏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高人气度,举止不凡。
他身材雄壮,胸口麻衣之下,隐约可见“武曲”两个古篆闪烁生辉,有淡淡幽光如同活物,在笔画间游走,诡秘莫测。
这人,自然是郭太了。
“兴承,强撑无益,只会白白伤身。”郭太面有怜悯,缓缓道,“我早说过了,你身上的东西,或许是他人之蜜糖,却是你之砒霜。”
兴承,是杨奉的字。
嗡~~
他说着话,抬起右手,一枚符箓浮现于掌心上方。
那枚符箓熠熠生辉,似乎是一笔挥就的两个古篆,——巨门。
“巨门”二字古拙苍劲,似虚又似实,幽光荡漾间,不断自我旋转。可不知为何,任凭它如何旋转,当杨奉的视线落于其上时,“巨门”二字却总是正对着他。
“兴承,还请收下。”郭太微笑,一脸慈悲之相,“有了它,你才能将身上的东西化归己用。”
“收下它,我就成太平道众了吧?”杨奉轻哼一声,语气不善。
“太平道众有何不好?”郭太笑了,“兴承,早一日入我太平道,就能早一日结束痛苦。”
杨奉不说话,但面露挣扎。
郭太声音和缓,又道:“兴承,你能挨过一天,一月,一年甚至数年,但能熬过十年,二十年,乃至数十年么?既然是早晚之事,何必白白受苦?”
这一番话,终于令杨奉态度松动。
想到往后漫漫无涯的痛苦,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一直死撑下去。
“符呪给我,我入你太平道了。”杨奉咬牙,面有厉色,“不过,我可不是能受约束的人,你们想控制我,也没那么容易。”
“我太平道以善道教化天下,只求天下太平,入教全凭自愿,绝不会强迫。”郭太浮起得逞微笑,“现在,还请——”
杨奉懒得听他多说,一步踏前,已抓住那枚“巨门”符呪。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
那枚符呪明明是浮荡光影,但杨奉一旦触及,却仿佛抓住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肤上滋滋冒起青烟,“巨门”二字深深烙刻在他的掌心。
“兴承,你太心急了。”郭太似早有预料,笑着道,“不同符呪,其印刻于身体的最佳方位各有不同,譬如‘巨门’,却是适合在后背之上。不过,干系也不算太大……”
杨奉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咔~~
在他的身后,一扇神秘木门浮现,幽幽开启。
门扉天然古朴,仙气缭绕,无数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先民圣人等图案镌刻于上,又有一列列繁复晦涩的文字垂下,似乎是某种云篆天书。
杨奉神情一松。
他感觉到,身后门扉中,一股无形吸力袭来,如同青龙吸水,正快速抽走体内那股常年折磨着他的力量。
杨奉的体表,银鳞一片片剥落,尚未落地,就化为无形气流,纷纷渗入门中。
而这座门扉犹如饱食,也在发生着神秘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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