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河畔。
一骑绝尘而来,来人白袍白马,玉树临风,正是少年赵云。
不过,他脸上神情却不怎么好看。
杨信面露失望,只看对方表情,他就已知道结果了。
“子龙,怎么样?”出于谨慎,杨信还是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太史慈摇摇头,一脸苦笑。
杨信揉了揉眉心,也是倍感无奈。
已经五天了。
整整五天,定周县的贼军却是蛰伏不出,一点动静也无。
“莫非……是贼人绕道了?”赵戬猜测道。
“不会。”杨信摇摇头,神情笃定,“定周、潭中都是依河水而建,定周贼军只需顺河道而行,就能到达潭中。贸然绕路,只是白做无用功,还有迷路的风险。”
田丰沉吟许久,忽地叹息一声:“恐怕,是我失策了。”
“元皓兄,何出此言?”杨信疑惑道。
田丰苦笑一声:“定周贼人怕是不会来援了……是我失策,高看这群贼人了。”
“哦?”杨信微微一怔。
“叛军毕竟是叛军,和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梁龙盗匪出身,不通兵法,更不可能有什么编制。如此一来,梁龙麾下德诸部怕是各有山头,一盘散沙,又哪里会守望相助?”田丰组织言语,缓缓道来。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杨信暗暗嘀咕。
“是我推断有误,还请少主责罚。”田丰肃然道。
“这有什么好责罚的?”杨信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元皓兄一路南下,可谓是算无遗策,些许失误,不算什么……”
他这可不是抬举之语。
田丰一路行来,每每献策,都有奇效,“算无遗策”的评价可毫不夸张。
“不,这不是失误,而是轻敌所致。”田丰面沉如水,皱眉道,“我轻视了乌浒蛮,没有深思熟虑,才会让大军虚度时日,却徒劳无功。”
杨信听出一些言下之意,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他明白,田丰不止是自责,还是在告诫自己,——“骄兵必败”。
实话实说,近来的杨信,也的确有积分骄横之气。
甚至,打从一开始,他就未将乌浒蛮放在眼里。
毕竟,北面强敌鲜卑他都遇过了,不成气候的乌浒蛮又算得了什么?
在刚进零陵郡时,因接手的都是新兵,他还有些如履薄冰,但阳朔山一战大胜后,杨信也开始有些轻敌了。
又何止是他?
张猛、徐牧等一干沙场宿将,或外露,或内隐,实则都有些轻敌。乐进、太史慈等新晋之将,倒是更有锐气,严阵以待,锋芒毕露。
“元皓先生,我明白了。”杨信重重点头,又问道,“围点打援已然失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只能转头,和赵烈汇合,先取潭中了。”田丰叹息一声,又道,“取了潭中,有一立足之地,再行徐徐图之。”
“也只能这样了。”杨信从善如流,就准备号令全军,转向向东。
这时,在东面方向上,又有一骑疾驰而来。
却是貔虎骑的一员骑士,他是赵烈的族人,名叫赵寅。
众人都认出了他,故任由赵寅下马,快步而来,一直走到杨信跟前,跪地传信。
“报~~”赵寅单膝跪地,沉声道,“大人,赵队率已拿下了潭中,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大人定夺!”
“什么?”
杨信和田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困惑。
貔虎骑固然猛锐,但人数太少,还不足一队五十人。且不说潭中县还有数百贼人,骑兵攻城,本是天方夜谭。
两人实在无法想象,赵烈是如何攻下潭中的。
“靖边真乃天纵之才也!”田丰赞叹道。
杨信则询问道:“文卯(赵寅的字),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是!”赵寅神情兴奋,放言高论,“根据大人军令,我部在城外耀武扬威,但只是做做样子,并不准备攻城。不料,当夜城中却有人垂索而下,前往拜见了队率,愿意献城。”
“哦?是什么人?”
“是城中诸位冠族右姓,白、熊、景、吴等几家大姓的代表。”赵寅笑着道,“他们见王师亲临,深感振奋,愿为我等内应。双方约定,第二日午夜,他们打开城门,并乘机起事,让赵队率内外夹攻,则潭中可一鼓而克。”
说到此处,他还补充一句:“队率谨慎,还让他们都在右臂绑白布,以免错杀误杀。”
“靖边倒是心思缜密……”杨信连连颔首,又问,“你们在城外,又是哪里寻的白布?”
他这话一出,不止赵寅一呆,连田丰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杨信一脸不解。
“少主,”还是赵戬道,“贼人并无骑兵……”
杨信恍然大悟。
南方少马,自然无骑兵,城中诸家大姓只要看到是骑兵,自然就清楚是自己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多说。
内外夹攻,贼人大多尚在梦中,就已身首分离。
第二日一早,赵烈已顺利收复了潭中。
“此战过后,队率也知天命了。”谈到此事,赵寅也是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哦?”杨信闻言,面露饶有兴致。
在他的心中,也不禁感叹:这乌浒蛮倒是个不错的经验包,先是乐进,又是赵烈……怕是太史慈、赵云等,不日也能知命的。
赵烈能先于赵云知天命,杨信倒并不意外。
他自幼断腿,故勤学苦练,所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苦难和磨砺远胜常人,后更是遭逢大难,父母、祖母尽亡。
备尝艰难的人生,早就给了他厚积薄发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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