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对了。”吉拉德释然:“我就说嘛,唱得那么难听的琴师,怎么可能雇得起你这样的好手。”
先前如同坚冰一般冷静的金发男子听到这话,竟然流露出羞愧的神情。
他赧然解释:“其实……真正的歌手是另一个人。只不过,她今晚有地方住,所以出来卖艺的,就只剩我们两个。”
“那你更不要让他再唱了。”吉拉德打量着四周不满的酒客们:“再唱下去,不仅今晚的住宿费挣不出来,你还得赔桌椅钱。”
酒客们的不满因为琴手的无视而愈演愈烈,人们开始拍桌子、发出嘘声、嚷嚷着让琴手滚蛋。
还有人朝着琴手丢东西,都被后者灵巧地躲掉,同时琴声还不间断。
“如果我能拦住他。”金发男子轻轻叹气:“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街头卖艺。”拍桌子的声音从杂乱无章逐渐汇聚成整齐的闷响。
“唱他妈什么呢?”有人在大骂:“真他妈难听!”
“滚下去!”有人在大喊。
“揍他!”有人在大叫:“揍他妈的!”
在震耳欲聋的混乱噪音中,从门口飘进来一段怯生生的公鸭嗓子声:“齐格菲是谁?为啥唱他的事情?能不能唱点别的?”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就是这个几乎被盖住的声音,竟然令琴手停了下来。
琴手吸足气,一声大吼:“安静!”
震天动地的吼声险些把房顶掀开,瞬间镇住了刚刚还在起哄的酒客们。
见周围的人们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琴手满意地点点头。
他把帽子拿在手里,露出毛发略显稀疏的脑袋,风度翩翩地向入口的方向欠身行礼,和颜悦色地问:“请问您想听什么呢?”
两老一小三个男人站在酒馆入口,刚刚说话的,正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半大小子。
“我想听血狼的故事。”半大小子鼓足勇气,大声回答:“我想听《冥河之战》!”
酒客们闻言,纷纷起哄附和:“对!听血狼的!”
“呃。”这次轮到琴手陷入尴尬,他不好意思地说:“《冥河之战》,我不会。”
半大小子十分失望,又问:“那《血泥之战》呢?”
“血泥之战也行。”酒客们又跟着起哄:“血泥之战也行!”
琴手更加不好意思:“对不起,《血泥之战》我也不会。”
“别人都会的东西,怎么就你什么都不会?”半大小子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三分鄙视,他抖了抖手中的小册子:“那最新的?《虎口脱险》,你会吗?”
酒客们立刻来了兴致。
要知道,枫石城现在最流行的故事就是《虎口脱险》。
这个原本刊载于《通讯》的故事,一经公布就大受欢迎。
作为面向公众的“告示”,每一期《通讯》都会张贴在新垦地各城市、村镇的公告板上。
最初发行的时候,因为经常会有人将《通讯》偷走,各地政府不得不派专人看守贴着《通讯》的公告板。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新鲜感渐渐淡去,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偷《通讯》。
想要把《通讯》带回家仔细看的人,大都改为现场抄录,或者干脆买单独刊印的小册子。
然而,自从《虎口脱险》在《通讯》上刊载,过去的“好日子”立刻又回来了。
受限于纸张的尺寸,《虎口脱险》无法一次性在《通讯》上放出,不得不分章刊载。
这下算是挠中了新垦地民众的痒处,张贴在各地公告栏上的《通讯》,贴一张、丢一张,贴两张、丢一对。
甚至发生了“负责张贴《通讯》的传令兵还没到,几伙想要偷《通讯》的人已经在公告板前大打出手”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趣事。
《通讯》的发行部门不得不紧急将《虎口脱险》从《通讯》中拿掉,改为单独印刷。
各地集市上的说书人们,最近已经不再讲老掉牙的“马扎尔诸王”的故事,纷纷转头开讲《虎口脱险》。
枫石城最有名的剧团也正在根据《虎口脱险》的故事,着手排练新的剧目。
所以听到半大小子问“能不能讲《虎口脱险》”,酒客们立刻来了兴致。
然而,琴手又一次令众人失望了:“您说的《虎口脱险》,我同样不会。”
“那你会什么?”酒客们愤怒了:“滚吧!滚出去!”
勺子、叉子、酒杯、烂水果、带着牙印的硬面包……又一次在酒馆的屋顶下飞舞。
“等等。”琴手一面抱着脑袋辗转腾挪地闪躲,一面大喊:“我会讲‘列那狐和母狮子’的故事。”
一听到母狮子,酒馆迅速变得安静下来。酒客们心领神会,不再吵闹。
“让他讲吧!”有人说。
“讲吧!”人群乱糟糟地发出声音:“讲吧。”
门口的半大小子好奇地问身旁的中年人:“爸爸,列那狐的故事是什么?”
面庞如花岗岩般刚硬的中年人,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尴尬地说:“对你来说,有一点太早了。”
“唉,马季雅老哥。”另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说:“不早了,也该让劳尔知道他该知道的事情了。”
说罢,中年人看向半大小子,调侃道:“你不是想知道列那狐的故事吗?咱们找个座位,听一听不就好了?”
与此同时,琴手清了清嗓子,撩动鲁特琴,表情夸张地讲起了“列那狐和母狮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金发男子转过头,捂住了脸,佯装不认识琴手。
吉拉德哈哈大笑。
正当吉拉德想再给年轻人倒一杯酒的时候,一个讨好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吉拉德抬起头,发现刚刚站在门口的两老一小三人组已经来到自己的桌边。
“老兄,其他地方都坐满了。”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问:“能让我们跟您坐一张桌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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