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道,杂草掩映。四周树木稀疏,虬劲枝干直耸入云。树荫底下,茶气四溢。桌凳几许,安放随意。一位店家,两个帮厨,左右忙碌。
西边角落桌坐着两位公子,均是乌发高束,一位身披青衫长袍,腰间束起碧青宫绦绳穗,绳结之上,羊脂白玉温润坚密。另一位白衣胜雪,形容尚小,紧握包袱不肯松手。
店家满脸堆笑服侍,“小店特色樟茶鸭,京城内外盛名远扬。客官可要尝尝?”
“哦?咳……为何本公子从未听说?”青衫公子兴致斐然。
“小店偏僻,食客口口相传,漏了公子也说不定。这就给您上来品尝。”
青衫公子点头应允,店家忙招呼伙计端来一盘切好的樟茶鸭,色泽金黄,鲜香四溢。白衣公子举筷夹起一块鸭胸肉,小心剔净绒毛,递送至青衫公子唇边。青衫公子张口正欲接住,忽然来了客人。
“来人那,老头子口干舌燥,可有口水喝?”
店家正专心给两位公子斟茶,被来人打断,面露不悦。见那人衣衫普通,似行脚过路之人。
“客官,本店的茶水是要收费的。”
那人身材高大,却蜷缩佝偻前行。明明鬓发乌黑,面皮白皙,然透出一股病态。他直喇喇走进小店,手捂着嘴,低声咳嗽。
“咳……老头子还缺那几文茶水钱?咳……快端茶上来!”
店面狭窄,那人拣张凳子比邻坐下,仍不断咳嗽,唾沫星子横飞。青衫公子眉头微蹙,转过头去拿起茶杯漱口。白衣公子连忙递过汗巾,拭去他嘴边的茶渍。
那人蜷曲着身子,咳个不停,似乎要咳出千年老痰。口水飞溅,喷得到处都是,桌上樟茶鸭一并遭殃。那人自觉不好意思,拎起衣袖胡乱擦拭,鸭子抖落满地。
青衫公子怒不可遏,掀翻桌案,一跃而起,“老叫花子不要命了?滚一边去!”
白衣公子拉着他,急得直跺脚:“小……萧公子莫要生气,气大伤身。”
萧公子顾不上同伴,胡乱抓起茶杯碗筷等物,向那人丢去。
那人左右闪躲,巧妙避开,“哎哟……这位萧公子脾气真大,老叫花子一不留神,恐怕就命丧你杯下。吓得我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病个三年五载的也说不定。”
“胡说八道!我们坐在这里好好吃茶聊天,你为何要来捣乱?”萧公子直着脖子争论道。
“哎哟哎哟……说着说着,我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吓坏了我的心肝儿,你赔我!”那人一屁股坐地,撒泼打诨装哭。
“待我教训你这狂妄之徒先,抽你个皮开肉绽,看你还敢不敢再胡说。”萧公子不听同伴劝阻,随即从袖里抽出一根细鞭,回手向那人甩去。
那人忽然劈开八卦腿,一个翻身跃起,漂亮躲过鞭袭。“哟,我当是哪路神仙下凡,原来是个'弼马温',这样细瘦的短鞭,软弱无力,颇适合赶鸡。”
萧公子闻听此言,如惊天炸雷霹雳,也不去细想刚才还驼背佝偻的病秧子,此刻却挺身玉立,站于跟前。
他手中细鞭左右抡甩,小小茶肆,顶头木折叶散,三两桌椅七零八落,茶碗箸筷散落满地,天棚坍塌围栏倒伏,顷刻间夷为平地。
店家惊得呆若木鸡,两位帮厨躲石头堆砌的灶台后面瑟瑟发抖,露天后厨菜刀棍棒绳索散落满地。三人欲逃离是非地,忽然一顶桌面从天而降,将他们囫囵拍倒在桌下。
那人纵身跳上桌面,盘腿而坐,右手拄着下颌,左手搭在膝盖,漫不经心望着萧公子,懒散说道:“你捣毁他人财产,人证物证俱在,你说我是该报官呢,还是该报官呢?”
“你……你……”萧公子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被白衣公子按住,苦劝道:“萧公子,我们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他要赔偿,尽管赔他好了,莫要惊动官家,无事生出事端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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