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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文中的(*)指该处在文末作家说处有注解,后文同。】

“二,四,七,老伙计。”

嘴里数着台阶,跟近来相处的排椅打了声招呼。

叶一文摸黑按印象找着位置。

找归找,但他那双眼睛直瞅着台上的幕布,生怕错过了先声出场的那一下,也不管管脚下。

倘若是老票友,那听南戏的时候。

可最看重这先声出场的这一下。

以昆曲为代表的南戏,在唱整本故事前,那都得循着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照个旧例。

一场好戏。

那就不能缺了“副末开场”或是“家门始终”。

老规矩,副末先登台。*

他须得好生地唱了开场,才能开幕。

开场便是对写这传奇的全本戏所有故事内容的概括介绍。

也算兼了帮这戏本的执笔先生唱出他下笔时候那心里的波澜壮阔、爱恨情仇。

这《桃花扇》的《先声》。

可正就是守了别的传奇里这老规矩,要唱出东塘先生的情份。

试一齣先声。*

那唱的是《桃花扇》的魂儿。

那若是错过了,这场曲儿可就白来听了。

叶一文偏爱这先声里那首满庭芳,一首词唱完一本《桃花扇》。

每每听到那几句勾魂词句,总该赔上这酥酥的老命。

“良缘难再续,楼头激烈,狱底沉沦。”

“桃花扇,斋坛揉碎,我与指迷津。”

正赶巧。

叶一文脚绊了下,这才撇了头瞧道。

这一眼就看到了有个橙色马甲的身影。

想到了今天买票时候看到自己那位置旁的位置已经被人买了。

那就这橙色马甲旁边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借光。”

叶一文一个小跳步跨过了那橙色马甲的腿。

他就瞅了眼这戏友。

诶嘿,这帽子跟自己相差无几,就连这马甲也是爷孙色。

巧喽。

而且,隐约能看那面相年轻得很。

小一辈里还爱听南戏昆曲的。

那是摸黑里丢了炭,难找。

不过巧也就一场戏的缘分,还是看戏要紧。

“哎呦。”

叶一文眼睛又盯向了台幕。

一个顺势就把自己像个煎饼果子摊在了翻转椅上。

好在这都是沙发样的排椅,摊着也不疼。

“嗙!”

一声敲梆子似的闷响,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引到台上了。

“古董先生谁似我?非玉非铜,满面包浆裹。”

“剩魄残魂无伴伙,时人指笑何须躲。”

“旧恨......”

这先声夺耳移情,副末端得是个好角色。

还未见其人呢。

这声调半似哀苦半似自嘲的癫狂模样,就让所有人的眼都飞到台上去了。

还抻着脖子瞧了老半天。

眼尖的才瞧见那副末一身白胡子老道的打扮,毡巾裹额,青云道袍,手捋白须。

不疾不徐地上了台,边走边唱着蝶恋花。

“好!”

“好!”

异口同声的。

甚至就连动作都一致了。

叶一文和他旁边那个小戏友像隔了面时空镜。

用着一样的声调。

做着一样的动作。

喝着一样的兴彩。

可偏生这种古怪至极的事,没有给叶一文带来不适和突兀。

反而是就这么一刹那,像是在看年轻的自己。

这不得不让叶一文多看了旁边这小戏友几眼。

可这开了场,亮了台,灭了顶灯,他看不清这小戏友的模样。

也就作罢继续听曲。

这副末唱完蝶恋花,见了满场观众这些陌生的老友,叨上近来见闻,便要唱那满庭芳了。

“公子侯生...”

“公子侯生...”

随着那副末一同唱这首最爱的词。

叶一文发现旁边的小戏友也和自己一样,陶醉地唱着满庭芳。

节奏一致,曲调相仿。

就连自己摸索的转音,也唱出那七分真谛出来。

好家伙。

这品味都这么像吗?

若不是不礼貌,这糟老头子甚至想要伸手直接把旁边小戏友的帽子给摘了,凑近了好好地瞧上一瞧。

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叶一文继续好好地赏着这出好戏。

一本桃花扇若是完完全全唱完,少说得两天两夜。

不说演员们能不能受得住。

就连观众们也撑不了啊。

所以这魔都昆剧团的《桃花扇》,是经典的“一戏两看”,分全本和选场。

选场那就有得说道,而今日这是全本的场子。

就算是全本,也是精简了九成的原著,用精华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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