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江没有喊苏洛小戏子,他按照命令先到苏洛的身前,征求他的意见,他需要给他解释一下情况,刚刚那番话士兵们听得懂,苏洛可不懂。
“我们遭遇了敌军,现在我们需要作为战术诱饵将敌军引到原先瀛洲海边缘,那里的冰层相对较薄,可依靠轰击破碎拦截敌军,我们有可能也会失败,被俘虏被处决,我们每一个人。”
曲长江很严肃,他指了指苏洛身边的其他士兵们,也指了指自己。
“所以我打算现在把你和你的车留在这附近,等待友军搜索救援,我们会把你的位置信息报告上去,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你意见如何?”
苏洛沉默了。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曲长江的意思。
跟他们一起执行任务,可能九死一生。
留在这里,还大有希望生还。
他想要活着,毕竟他还没有做到唱戏老头说的把这身技艺传下去,他如果死了的话,会对不起唱戏老头的。
苏洛的眼神和曲长江对上了,和曲长江的坚定不同,苏洛的眼睛里,只有迷茫和犹豫,这就像是生和死的选择。
他喜欢那种唱戏有知音的感觉,也喜欢和人民军的这些战士们相处。
他很享受这里的环境,也觉得自己或许这辈子的意义都得到了诠释和满足,从他打小学的戏来讲的,此刻随军而征,舍生而取义,才是真英雄。
他渴望当英雄吗?
渴望。
否则他也不会对武生有那么深的执念。
他渴望活下来吗?
其实还好。
满足了,又是个病秧子,其实早晚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死得有个美名?
自己的大名都报到松江基地去了,一群值得尊敬的人称呼自己为苏洛同志,活着有比这更重要吗?
苏洛的眼神所包裹的情绪让曲长江有些愣神。
或许这是戏子的本事吧,眼神比常人有戏多了。
“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同生共死,抗击外敌!”
苏洛张口,想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宣誓。
他的喉咙耸动着,嘴巴张合着,脖子抻直着。
却发现,自己在此刻变成了哑巴,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说出任何一个字。
苏洛脑袋却忍不住点了点头,活着,活着吧。
他闭上了嘴,整个人瘫软在车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眼神失去了光泽和色彩。
“嗯,好。”
曲长江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脸都有些冷得僵,不过他还是伸手拍了拍苏洛的肩膀,自然地笑了笑。
“小戏子,加油,继续好好把你喜欢的戏唱下去,帮我和关小羽和小黄忠打个招呼。”
苏洛整个人四肢无力地瘫软着,抬头麻木地看着曲长江站到了车舱中间宣誓动员着什么。
一直到曲长江给他换上了新R型防护服,帮他关好了戏车的车门,车舱里的战士们隔着玻璃朝他挥手道别,苏洛才意识到了什么。
“砰!”
戏车落地的声音,周遭的风雪重新包裹了戏车,戏车安全地着陆了。
苏洛瘫坐在戏车里,看着那辆军用装甲车驶去,那钢铁之躯渐行渐远,他才失神地坐了起来。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自古如此。
苏洛安慰着自己,越安慰心越有根刺插着,插了个对穿。
该去把戏车四角固定一下吧,等待人民军的救援,曲长江已经把自己的位置传输上去了,有人民军挺好的。
苏洛自己跟自己念叨着,但是声音都被风雪盖过去了。
他下了戏车准备重新搭建起等待救援的戏车驻地,却在车前被绊了一跤。
新的高端的防护服就是好用,苏洛笑着在冰地里打了个滚,摔了一点也不疼,在外面也不冷也不难受,行动比自己那破旧的A型防护服好多了。
他一个岔腿坐在了冰地上,风雪飞落在他的盔罩上,盖了一层薄冰。
他回过头反身看了看是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一个黑色的大袋子。
在冰地上爬了两步,苏洛把袋子扯了过来,好奇这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伸手打开了包装得挺结实的黑色大袋子,忽由的一阵强风刮来,把他吹翻了,也把袋子里的东西吹了出来。
他看着天空中飞扬而起,又砸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
一叠一叠的新型军粮。
他从冰地上坐了起来,把散落在冰地上的军粮拢到了身边,抱起了几袋,看着上面对应的编号。
苏洛坐在一堆食物里,嚎啕大哭。
他朝着G0073离开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哭着。
可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在这寂寥的冰原之上,一切声响都被嘈杂的雪风呼声笼罩着。
苏洛的哭泣是无声的默剧。
此处,宛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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