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像小银珠一般纷纷扬扬飘落,凌安正倚在窗柩边,撑着头不知所想,抬头透过稀疏的雪帘望过去,只见母亲叶氏踏着湿漉漉的青石地面,王婆子撑着油伞在侧,后头随了两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
“小姐,夫人来了!”雨竹看凌安倚窗良久,怔怔地出神,故轻声提醒了句。
紧接着跪上罗汉榻移了几步,把那窗子合上,再扶着凌安出去。
扶上凌安右臂时,骨骼感又重了几分,雨竹不禁抬眼看她。上身素白的棉纱小袄,下裙也是石青色的,无任何首饰戴在身上,白白浪费了如花似玉的脸蛋。
杏眼,细眉,蛮腰,不论打扮只论身材,凌安是潭州城顶尖儿的美人……
但一连死了五位准姑爷,凌安想为那些人积些阴德,便如此打扮,还着人将闺房也布置的朴素些,色杂些的陈设皆蒙上。又因着日日素食,人也消瘦不少。
王婆子打了门帘,叶氏娉婷而来,顿觉一股清香隐隐扑鼻。屋子内陈设不多,素净,整齐,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看着人心里发慌。连墙上挂的《钓叟图》也用了白薄宽绫蒙上,叶氏见到官差未哭,见到两位欲分家的弟妹未哭,反倒是一手扯下细纱时,望见了《钓叟图》,忍不住双眼蒙上一层浓重的水雾。
开口第一句话便叹气说道:“若真是有什么命定的克星,倒不如都冲着我来,何苦让我儿受这等的苦?”握着帕子的手重锤着胸口,哽咽的再也不能往下说。
凌安不禁眉头微蹙,急奔到她跟前,半跪着双手握住叶氏的握的紧紧的拳,劝道:“您何苦这样来,那道人只说我有命定之人,那些人与我无缘,我们家本就对不起他们,现在无非是遭受几句闲话非议,这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外面的人都传凌安是妖人转世,身上挂着毒牙,专吸男人魂魄。
王婆子是叶氏的乳娘,自小看着叶氏长大,总是不离她左右。
看凌安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豁达之心,不禁称奇。叶氏急躁又懦弱的性子,凌安竟没有半分相似。
她见凌安把叶氏搀扶起来,揽在怀里细声安慰,又对她说了句:“王婆子,劳您去端杯热茶来!”
她就携雨竹一道退了下去。
此时她们都却不知道,盘龙街的大火已然映红了半边天。
盘龙街是潭州繁华之境,两个码头,三条官道,胡商云集。
但游人如织,高竿上彩旗如林的闹市华街此刻成了一堆乱麻,四周俱是奔走相告的人,扯起嗓子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铺子联排并立,都是共用一堵墙的。平日里这样联结商户的优势此刻却让火蔓延的更快更猛烈。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别拦我,让我进去,我的银票!”一名穿着灰褐色直裰的男子捶地嚎啕大哭。
他身后被一女子紧紧环抱住腰身:“老爷,老爷,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叫我和勇儿怎么办啊!”
那男子哭的更狠。
周围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人也嚎啕声大起。
这却还是侥幸逃生,毫发无损的。有些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的,脚上却已起了好几个燎泡,看着血红一片。
天气寒冷,水都冻成了冰块,重重的一块块冰砸下去,只能扑灭一小团火。而那顶处的火焰又顺着烧到别处去,火势根本就没有变小。
“快,快,去府里通知大夫人,派人赶紧来救火!”一名被火熏成黑炭脸的男子揪住另一名男子的衣领,喘息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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