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组由甲方聘请另外的团队,这次我们不出这么多人。”制片人陈洁最终拍板,随后,带着李迪奔赴杭州,给周一舟扔下了一个难度更高,挑战性更强的项目。
格格是这么安慰她的,“因祸得福吧,那些嘉宾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你就当去净化净化。”
半年过去,每当周一舟早上8点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都会摸着自己的心问一句,今天被净化了吗?
刚入行那会儿,她就听格格前辈说:“干咱们这行,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还差,干得比牛还多,衣服比叫花子还脏,调子比孙子还低,看起来比谁都好,挣得比民工还少。”
三年亲测加上这半年实战,周一舟算是体会到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世人眼中看到的不过只是表面光鲜,什么绚烂的舞台,逍遥的环球旅游,外表越是光鲜的节目,底下的工作人员越是民不聊生。
这一觉睡得无比折磨,她心里挂着事,浅浅打了个盹儿,手机屏幕才亮,铃声都未开唱就被她秒接。那头是玲姐,火急火燎冲她吼:“你们人呢?家属同意了!”
周一舟扣了电话就开始打给阿哲,家属不会在媒体到场才同意捐献,患者也不会等到摄像机架起来才脑死亡,摘取手术更不会等导演出现了才开始调度。
抢抢抢,只能抢!
手术这件事情吧,和做节目还真的不一样,节目没录好可以补录,手术行吗?做纪录片这件事吧,和做节目也不一样,后者你甚至可以把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让嘉宾照着念出来,前者?当然不行。要中立要客观要真实。周一舟出发前被台里几个老法师恶补。那如果拍摄对象不按常理发展怎么办?怎么办,掐断,换!所以半路出家的她,半年来,换了一波又一波拍摄者,要么待捐献者出院回家等待手术,要么捐献者家属拒绝拍摄。大多数,都在漫长的等待中无疾而终,而他们的半条素材,也跟着患者在等待中告一段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和阿哲这半年来的工作,那就是徒劳无功。
不过,哪家小孩儿天天哭呢,今天,她们确认了一位潜在的捐献者,这是从跟拍纪录片以来跟到的,最完整,也有可能有结局的素材。这也是跟着金医附一院OPO设立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全捐案例。就在她再一次纠结离职报告的昨天,患者危在旦夕,OPO郑秘书长和器官协调员王玲医生给患者家属做了整夜工作,家属给出答案说会考虑,周一舟到家是凌晨两点,早上7点,家属同意捐献。
器官摘取最佳时间是4到6小时内。
OPO对接多家医院,所以在这段时间内,郑秘书长和王玲医生根据配型结果和疾病轻重评分,联系好了相关医院,做出相关应对措施。
她们抵达医院时不过7点半。8点47分,患者确认脑死亡。
周一舟和阿哲在进医院时曾经历过为期一个月的相关培训,此时,他们也被允许进入了器官摘除的现场。
话说回来,这是她和阿哲第一次进手术室。
“来不及了,你们俩从那边进”
医生眼神里颇有些怨怼。周一舟和阿哲这半年来遭的白眼多了去了,这根本无关痛痒。
从通道来到隔壁消毒室,戴着口罩的两位医生正在消毒,看她们俩一手一台摄像机,一手一个话筒,形色慌张,便问了两句。
“哪个科?”
“神经外科。”
“什么病?”
“脑癌。”
“全捐?”
“嗯。”
“不容易啊”
矮个儿医生感慨完,指挥高个子医生,“路杨,给他们拿手术服。”
兵荒马乱中,这个名字仿佛某种肌肉记忆,让周一舟福至心灵般一顿。
不过也紧紧只是短短的一瞬。
被叫做路杨的医生刚完成消杀,高抬着双手缓缓走来。
他的手臂是露在外面的,绿色的手术服下两条纤瘦修长的小臂,挂着水珠,就这么举着。口罩往上是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内双,大卧蚕,虽不深邃,但也温和明媚。
应该不是的。
周一舟心想。
“会穿吗?”
喉间发出的音色如他的眼底,仿佛湖波一般,温柔、慵懒,但每一个振幅都像千军万马般呼啸在周一舟心口。她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瞎想的间隙,她已经接过手术服,朝医生笑笑,“我们培训过的。”
矮个子医生刚结束自己的消杀,走过来,“摄像机和话筒都要消杀。”两人刚要进去,医生追问,“见过做手术么?”
摇头。
实话说,这半年光培训,然后跟着郑秘书长跑协调、做专家采访,真正的手术室实战,还是第一次。
“嚯”矮个儿医生笑了,发自内心的。
“有你们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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