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嘛,姑娘们的衣裙颜色总格外鲜亮些,楼下那四位个个儿穿得花红柳绿,其中一位着杏红色夏衫的,裙子下摆还缀着一只只蝴蝶,脚下轻动或是微风拂来,那蝴蝶就如活了一般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季樱是个女孩儿,免不了也喜欢这些个精致漂亮的衣饰,不由多看了两眼,就见得街对面过来个年轻男子。
离得太远,瞧不清那男子的样貌,然而楼下马车边那几个姑娘,目光却追着他跑,看他大步跨进小竹楼,便唧唧哝哝头碰在一处笑,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也跟了进来。
那厢,季渊与许千峰两个兀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么说,现下你们家里里外外的事,仍是老太太一力照管着?你们老太爷,真就诸事不理了?”
“快别提这个。”
季渊闻言便直摇头,哭笑不得:“我们那老太爷,如今当真是快成神仙了。成日里除了他那宝贝丹炉丹灶,便认不得别的物件儿别的人。上个月我那大侄儿的孩子有些受凉,也不知怎的被他老人家给晓得了,好家伙,五十来岁的人了,上蹿下跳地不让请郎中,偏叫吃他炼出来的药丸。那药丸你是没瞧见……”
竹楼梯这时传来几声轻响,季樱偏头看过去,方才那在楼下被几个姑娘盯着猛瞧的年轻男子正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四下巡睃一回,径直向着窗边而来。
离窗越近,光线便越发明亮,他整个人像是拨开云雾,自暗处走出,一点点清晰。面孔和五官皆生得冷厉凌冽,偏那双眼亮得犹如盛夏最灼人的阳光,怪异而又和谐地替他平添些许暖意。
长成这样,倒也不怨方才那几个姑娘是那般情态了。
男子身量极高,几个大步便来到三人桌边,许千峰应声抬头,一见他,脸上笑意拉大两分:“叫我好等,你可算来了!”
一面转头就对跑堂的嚷:“来,快快快,我们这儿可以上菜了!”
“实在对不住。”男子一个抱拳,不知是不是腕上缠了绑手的缘故,动作更显干净利落。他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看到季樱,稍停了一瞬旋即挪开,“耽搁太久,累诸位久等,今天这顿合该我请。”
“你请什么请!”
许千峰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拽他坐下:“都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些个虚礼客套,也就是借着给你接风的名头,凑在一处小聚一下罢了。”
说着对季渊道:“这就是我那从京城来的表弟,姓陆名星垂,如今在我家小住。”
又反过来介绍:“喏,季渊季四爷,我发小,往后若有什么事,我又恰好不得空,你只管找他,无有不应。旁边那个,是他侄女。”
三个字,将季樱一笔带过。
这倒也不稀奇,季樱不以为意,见陆星垂仍旧起身与季渊见了礼,又冲她点头示意,便还他个笑容,托着腮问季渊和许千峰:“所以,这位我是不是也得叫叔叔?”
“哈哈哈!”许千峰笑得掌不住,险得一口茶喷出来,“你这小姑娘,怎么着,叫叔叔这事儿还能上瘾?”
陆星垂却是不明就里,抬头看过来,视线与季樱撞到一处,又一次避开,垂眼望向桌上那盘炒豆子。
季樱:嗯,炒豆子比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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