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太太的声音极响亮地飘出来:“十八岁的人了,胆大包天却又愚蠢如斯,我自问这些年并未疏于管教,怎地一个两个竟成了这样?”
旁侧又有男声劝,便听得老太太又道:“如今看来,让老二常年在外,终究是不成,我寻思着,不若就让他回来吧,换个人去京城筹谋。”
那劝慰的声音一下子哑了,过了片刻,方带着笑道:“娘,您这是急得心乱了,这些事咱们从长计议不迟。”
季樱提着裙子,静悄悄地迈进门槛里,几步行至季克之身边,踩进他身畔的光晕之中。
听见动静,季克之抬起头来,面色虽极颓丧,整个人却是完好无损的。他脸上犹有泪痕,哽咽着唤了声“妹妹”。
季樱瞧见他便觉头疼,然而瞧见他那被绑缚得极紧的两条胳臂,心下又不落忍,弯弯膝盖蹲下,叹口气:“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手疼不疼?先忍着,等下我去求祖母,好歹绑得松些……”
怎么求?她自个儿心里也没谱。
莫说她是个冒牌货,对季老太太性子全无了解,就算她是那正主又如何?她自个儿身上背的罚还没受完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多半是又有人来了,她也没顾上回一回头,便听得季克之抽噎一声道:“妹妹,是你告诉我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听了你的,这才想着怎么也得豁出去一回,我……”
你可住口吧!
季樱头愈发疼了。
是她错了,她不该因为不耐烦,就对着季克之说气话,谁能想到她这哥哥真个连正反话也听不出?
兴许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季老太太在屋里咳嗽一声:“是四丫头来了?进来,不许跟你哥哥说话!”
哦。
季樱默默答应,看一眼季克之示意他跪好,便往屋里去。
正在这时,旁侧一间窗户紧闭的屋子,房门忽然被人大力从里头拉开了。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从房门里跳了出来,衣裳上全是灰,头发也乱糟糟,就像是不知在哪里打过滚一般。
也不知道怎么他就能速度那么快,“蹭”地一下就窜到季樱跟前,手指往院中一指:“你来了?很好,很好,你们爹不在身边,又没了娘,那他的事,我便只管跟你说!”
老头瞧着生了大气,说话直喘:“这个臭小子,这个、这个……”
原想骂两句狠的,一时情急也没能想出来,索性把脚一跺,高声嚷起来。
“我的丹炉,眼看着就要出丹的丹炉啊,我的心血全在里头了,叫这不成器的东西,给我一脚踹了!”
什么?
季樱吃了一惊,又被他的大嗓门震了耳朵,忙往后退出去半步。
在老头身后的屋里,她果然瞧见一只四仰八叉翻倒在地的路子,木炭和炭灰撒了一地,此外还有些颜色很可疑的浓厚浆液,也泼得到处都是。
如此说来,这老头便是她祖父,那位成日醉心于炼丹修仙的季老太爷?
一时之间,就连季樱也有点被吓唬住了。
炼丹此事,靠不靠谱先另说,无论如何,这是季老太爷最为看重的一件事,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搁在了上头。
季克之是抽的什么风,非要在这事上折腾?
她咬着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跪在院子中间的那个人。
这特么是她亲哥?这恐怕是个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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