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自己也早就知道不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以这副残躯就算还能勉强战斗,可仅仅是祸境的话,长生军维持的时间也终究是有极限,假如能够永远复活下去的话,那就是凭空造物、无中生有的境界了。
或许原本那尊早就已经飞升到了天外、留下天辰法器备份意识的真仙可以做到这一步。
可终究他作为王害疯这么一个“谪仙”,却只是连记忆都没有全部拿回来的人工复制品。
虽然自认为是“仙”,但实际上王害疯自己也知道,以南玄门的道术手段,像自己这样的批量生产型“谪仙”也绝不会是仅有。
“不过……”
说到这里,漂浮于半空之中巨大黄纸人形发出隆隆的声音,高声吼着、极力将濒临溃散的拳头向着远处的越阳楼挥去:“谁说贫道这个复制品的心气就一定要比本体更低呢!”
因为中间还远远隔着距离,他当然这只是徒劳的一击。
但又是谁说的,必须要为了得到某个结果他才能挥拳呢?
他是谪仙。
他理应傲慢、理应和凡人不同。
作为独行的野兽,想做就做又有何不可,何必要寻求一个理由,管他什么对和错、是与非?
就算是明知道不可能取得胜利、前方即是死亡的暗渊。
可……
这一切又和他要这么做有何关系?
“嗬嗬嗬嗬嗬……”
巨大的黄纸人形发出声音,纵使全身上下已经有大半的部分被血色墨迹浸透,每一步行走之时,身上都有许多黄纸燃烧,化作纸灰,飘向灰蒙蒙的天空,可这个濒临死亡的谪仙,却也是以傲慢而顽固的意志,选择走向了自己的终局。
向前、向前、向前。
往越阳楼的方向行走,王害疯的身形也从天空上跌入凡尘。
咚。
大地微微震颤。
朝着眼前渐渐放大的小人儿,只剩下骨架的黄纸巨人的凭着执念挥拳,却终究气力无以为继,反而是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彻底平衡。
直到这个时候。
看着敌人这么可怜的倒下,而就在不远处解除了装甲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越阳楼,他的心里也是没有半点可怜之意。
他来可怜王害疯的话。
又有谁来无功县那些被他害死的乡人呢?
踏、踏、踏……
同样满身负伤的男人只是走上前去,看着眼前倒在了地上的巨人、沉默的俯下身,挥拳打在王害疯那仍然攥紧的拳头上,然后继续走近,拿手撕开了那些早就脆弱不堪的纸壳,把一具像拼凑出来的身体从中扯了出来。
他知道。
这就是王害疯藏到最后的本体了。
只要解决了他,这片诡境就会自然崩溃,而自己也能前往囚龙观,终结掉这荒唐而无理的一切了。
但。
一时间的沉默,越阳楼却没有立即动手。
万千阻碍艰难在前,如今将心境打磨的越发坚固之后,他当然都是可以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之。
可纵使经过一番苦战之后,有一点他却仍然是不明白、不理解。
“为什么你们这些修道人,就可以这么轻易的将所有曾经为人的观念舍弃,只为一个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似乎听到了越阳楼的低语声,即便生死已不由自己主宰,可王害疯却仍然发出嗤笑。
他断然说道:“你不明白的。”
“……我确实不明白。”
越阳楼坦然说道:“道术之于我而言,仅仅是工具,长生之于我而言,也仅仅只是必然的节点,作为‘人’,我确实搞不懂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王害疯像是笑了,不过笑容牵扯伤势,却也是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这么道:“若是想了解的话,那你就应该多去看看,只有亲身体验过‘道’的伟大,那么你才会能够理解——”
“抱歉,还是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听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越阳楼伸手打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只听到一半,内心里只觉得莫名的生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形而上世界之中,连根本的符号逻辑都不尽相同,试图从这里去理解他们的逻辑本来就是错误的,或许最后只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吊人,没办法从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底。
越阳楼想自己成为王害疯这样的人吗?
——不,他不想。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在意识到这件事情,回过神来之后,越阳楼也就沉默着胸口中拔出了一把浸染着血色的长刀,低语道:“我和你们之间,绝不会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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