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诗明明就是骂朝中蛀虫的,已经浅白到流于纸面。
我们想选他出来当意见领袖,怎么还连带骂我们?
他这是哪根筋不对?
那些读书人瞬间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人生观都好像被颠覆,一群人竟然一个发现的都没有,要不是被个莫名窜出来的醉鬼道破,怕是他们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继续为写诗骂他们的人叫好……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可是奇耻大辱。
就在酒肆二楼众读书人彷徨不知所措时,中年书生一步一摇晃走下楼,出了酒肆门口。
而棋社这边,陆珩的脸上如吃了黄莲一般,目光直勾勾望着张延龄。
张延龄故作不解的样子,自己沉思了一下道:“若是串起来读,还真是‘尔等蛆虫’,但我也乃是无心,只能说是凑巧吧。”
陆珩和崔元本来都是有几分学问的,之前因为写诗的是他们同伴,才没细想。
但再仔细琢磨这件事,马上发现问题不对。
张延龄显然不是无心写的这首诗。
因为张延龄在写这首诗之前,还发生一件事,那就是张延龄随手打翻了墨汁在那首《蠹虫赋》上,这不正说明张延龄心中挺恼恨于这群读书人?
崔元圆场道:“定是无心,张兄都已写出诗来附和那些文士,怎会有心再骂他们?”
陆珩一肚子的疑问,他很想知道张延龄跟这群读书人是什么仇什么怨。
可现在崔元都在替张延龄说话,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
而此时张延龄的目光,正落在楼下从酒肆出来,准备离开的那个中年书生。
“那是何人?”张延龄问道。
陆珩先将疑惑暂且放下,抬头到窗口往下仔细辨认一番,吸口气道:“此人可是有名的很,在这一届应会试的举子中,他才名卓著,本都以为是状元之才,谁知连进士都未考中,乃是江南以诗词和丹青闻名的祝允明,未料他竟然也在此。”
祝允明?
那不就是那个可以跟唐寅、文征明、徐祯卿并列为江南四大才子的祝枝山?
想到此人,张延龄满脑子都是陈百祥身前两个椰子壳挥动着皮鞭一脸猥琐的样子,但真实历史上的祝允明可是吴中才子,除了科举是屡试不第之外,从出身到家境,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张延龄皱眉道:“祝允明?他的楷书和草书可是天下闻名,何至于落魄至此?”
在张延龄的那份人才收拢名单之中,也是列出祝允明的,只是他觉得此人基本不会被他招揽。
祝允明的外祖父是做过宰相的徐有贞,祖父是正统年间进士祝颢,岳父更是当朝书法名家李应祯,这样一个开了挂的读书人,居然会落到京师喝闷酒手头拮据的地步?
陆珩叹道:“张兄或有不知,祝允明与在下一样,都是两次会试不第,听闻在他老泰山李公过世之后,他的家境已大不如前,此番到京师会试,他是抱着必中的心思而来,现在估计是没脸回乡。”
张延龄点了点头。
作为后世的收藏家,当然知道明朝眼下这些有名书画名家的境遇,祝允明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考中进士,在应科举方面跟唐寅的境遇倒是很相似,只是现在的唐寅还没中应天府乡试解元,还在家里备考乡试呢。
还有三年……
李应祯是在弘治六年过世的,李应祯的书画,可远远不及祝允明书画的价值。
主要是祝允明的名声太大。
张延龄心中已经有了方案:“上辈子我对你的书法有研究,对你的人也有研究,这辈子当然要好好结交一下你,算是两世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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