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周公厚恩......我只怕早已死在荒郊野外,哪里还有今日......今日周公遭奸人所害,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说罢,便用双臂支撑着深重的身躯,匍匐向前,想要爬出门去。薛神医自然将他拦住,不顾韩追的反对,强行将他扶回榻上。不知是韩追尚未恢复,气力不足,还是那看似瘦弱的薛神医天生神力,那骨骼清晰,宛若枯木一般的手按住韩追的肩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刚好能叫韩追动弹不得。
韩追不解,忙问道:“神医为何如此?”
“如今你重伤未愈,哪怕能找到谋害周大人的凶手,又当如何?你甚么也做不了,不过是白白葬送一条性命罢了!”薛神医剑眉倒立,义正言辞的说道,语气极为坚定,不容置否,“老夫知你忠肝义胆,也为周大人感到欣慰,但你这毫无意义的行为不仅不会让周大人含笑九泉,还会让他为你感到羞愧!究竟当如何行事,老夫希望你自己有数。”
说罢,薛神医便转过身去小心翼翼侍弄那几壶煮沸的汤药。韩追还木讷的坐在榻上,自己一时心急,以致险些坏了大事。薛神医一番话语,当头棒喝,真叫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狄挽凤集团庞大,树大根深,急切之间不可除,而他身边更是侍卫如林,若效法春秋战国刺客之事,以韩追一人之力,恐不能成。
更何况如今韩追失去了唯一的靠山,别说是与狄挽凤抗衡,就连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欲为周虔报仇,只得谋求长远之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当前最为重要的事,便是治好自己的伤,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不为天下,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周虔。
士为知己者死,而他要替周虔报仇雪恨,再实现他曾经的宏誓大愿。
恢复平静的韩追终于不再多说一句话,也再没表现出想要离开的迹象,只是乖巧的任那薛神医放手医治。再苦的药,再痛的手法,都敌不过他面对那熊熊烈焰,无能为力之时的满怀苦涩与无奈。
虽说那失去的左眼已然无法复原,只能用垂下的头发遮住狰狞的伤疤,但韩追身上其他的伤势,都在薛神医神妙的医术之下极快的恢复着,几根金针刺入各处穴道,刺激经络,焕发新生,又煎了几帖汤药下肚,韩追的脸色已然逐渐红润,恢复血色。他只觉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出,顺着周身经络流淌,带来那失去的气力与精力,一点点恢复着。就连那失去知觉多时的左腿也苏醒过来,韩追能明确的感受到。
活动了一下各处关节,却又被那不曾转身的薛神医提醒道:“勿要轻举妄动,免得功亏一篑。”韩追只得从命。
本以为能在薛神医家中安然无恙的养好这满身伤痕,再设法为周虔报仇。不想万事不由人,那韩追还瞪着一只右眼,在榻上细心思忖着如何举事,不想忽听闻屋外一阵嘈杂喧闹之声,甚是扰心。薛神医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推开窗户左右张望一番,良久才合上窗子,只是脸色煞白,薄唇颤动,变了脸色。
“薛神医,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惊慌?”韩追问道。
薛神医并不多言,而是快步赶到榻边,将韩追扶起,在他耳畔极快的耳语一阵,韩追面色严峻,二话不说便跟着薛神医直入后院,左顾右盼,无有藏身之处。只得躲在柴房之中,以柴火遮掩。薛神医又搬来几箱草药,绞尽脑汁的将韩追藏好,直至满身大汗,也全然不知。
刚忙活完,还未及休息片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落在那薛神医心间,惊得他打了个寒颤,急忙赶到门边,小心翼翼的迎那乌泱泱挤在门外的铁甲卫士。他们本是负责皇城安全的禁卫军,不想如今竟被狄挽凤差来做这些下等事,自然是满腹牢骚,无处宣泄。
见薛神医迟迟不肯开门,如今终于将门打开一道缝,为首那人便带领七八个弟兄率先撞入门中,将上了年岁的薛神医撞倒在地,也不去搀扶,而是先在屋内大肆搜寻一番,甚至要将每一个药材柜子都拉开来翻找一番,好似这薛神医能将人藏到那里去一般。任他们为所欲为,哪怕将许多名贵药材都翻得一片狼藉,薛神医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垂着头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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