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猛然站了起来。
展方还不知内情,跟着一同起身:“殿下,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七皇子看了一眼展方,先令小厮退下,又将一旁伺候着的下人全都赶走,这才将最近发生的事,用最快的速度给他讲了一遍。
他跟顾惜年之间的恩怨可是不少,细细数起来,大大小小的那么多,可以说是极难化解。
更别提,七皇子也从来没打算要化解过。
他总是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顾惜年那样子既令人讨厌,又叫人移不开眼的女子呢?
从四福客栈分开后,每每想起她,七皇子都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难受。
他日也想,夜也想,甚至到后来,手边在做着什么事,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想到了顾惜年的脸。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七皇子从未经历过类似的感受,甚至不曾深究。
极度烦躁下,他便招来身手最好的赵钱跟孙李,让他们在月黑风高之夜,潜入到了唐王府里去。
“药,的确是毒药,但绝对要不了人的命。趁着的是她回门的日子,给她喝下去,让她在顾家人的面前毒发,大大的丢个脸。往后多少年,京中大大小小的各类圈子提前顾惜年,全都只当她是笑柄罢了。”
七皇子直到此刻都还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并无不合适之处。
他是个男人。
更是这东盛国的七皇子。
他更是中宫嫡子。
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的血脉更加高贵的存在。
顾惜年她凭什么敢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让那种感觉,仿佛是在看着一堆垃圾。
他就是要让顾惜年狠狠地跌上一跤,要不了她的命,也会让她心生敬畏,别以为自己嫁给了唐王,便真的成了可以踩着他践踏的“长辈”!
七皇婶!
这称呼,每每想起,心里边就觉得窝囊。
展方不由的摇了摇头:“殿下何必与个女子一般见识。”
七皇子握拳捶了下桌面:“本王从未见过如此惹人厌烦之人。”
展方是知道七皇子那高傲的性子,他虽有十几个兄弟姐妹,但在这些金枝玉叶之中,七皇子却是连太子都不曾看在眼中的。
更别提是那位素来都为皇帝所忌惮的唐王了。
顾惜年嫁了唐王之后,便无顾忌的数次与七皇子杠上,他能咽的下这口气才怪。
可作为客卿,更是七皇子身边的谋事,展方仍是要多想些法子来提醒。
“殿下,眼前最重要的事,显然是四国大比。这个差事,只要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知道,是一件既露脸,又风光,很容易办好办的差事;虽有皇后的帮衬,殿下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得来的,您务必要以此为重。”
七皇子正在气头上,不太听劝,冷声反驳:“这件事,本王一直做的很好。赵钱和孙李去处置的事儿,跟四国大比有什么关系?”
展方看着七皇子露出孩子般别扭的神情,心底也知是那顾惜年当众打脸的行为真的已经触及到了七皇子的底线。
他便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四国大比在顺利收场之前,殿下这边都不宜再生出其他会惹的皇上烦心的事来,就风风光光的把大比操持好,这样,才能为殿下所谋求的大业,奠定一个夯实的基础,不是吗?”
他去一旁,拿了茶壶过来,给七皇子续了一杯茶。
“依属下所见,殿下每次与顾惜年有接触,都是损失极大;
顾家顶着一门忠烈、热血殉国的名头,在民间的威望已是极高,可就在殿下与顾惜年的婚期临近时,顾惜年突然向皇上表明心意,说什么配不上殿下,要解除婚约,不敢耽误殿下,这本身便是在将殿下推到了火堆上去炙烤。
若是展方当时在殿下身边,遇到此状况,定是要劝殿下也去求皇上,必要好好的履行了婚约,将这位忠良猛将的后人,如期娶进王府。”
七皇子恼的更厉害;“展方,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顾惜年最大的利用价值,正是她父兄手上的顾家军,现在顾家连个男人都没剩下,你竟然还主张要本王许之以正妃之位,如期将之娶进家门?”
心中实在气愤,几乎没有停顿下来,给展方解释的机会,七皇子低吼:“娶她进来做什么?还嫌本王的日子过得太顺,找个人来添堵吗?”
展方被怼的差点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看了一眼门外,见那两个小厮还在门口等着回话,便先一步来到门外,吩咐小厮下去先找大夫,给赵钱和孙李看一看。
他做好了交代,才又返回到了七皇子身边。
声音比刚刚更加沉稳了几分:“殿下心中,真正所求的究竟是什么?是皇位,是这东盛国的千里江山,是有朝一日,踩着太子跟其他皇子,唯有您能君临天下,成为这东盛国的皇帝,不是吗?”
因不想被其他人听见,展方的声音那么小,说的又是那么快。
但毫无疑问,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准准的砸在了七皇子的心头。
仿佛是将一盆冷水,劈头浇下。
七皇子还暴躁的想要翻天覆地,突然间,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沉默。
持续的沉默。
一行汗,悄悄的滑落下来。
七皇子起身,朝着展方一拜:“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本王要感谢你的提醒。”
展方吓了一跳,不敢受拜,赶紧躲闪到一旁:“殿下不必行此大礼,属下是您的谋臣,您是属下的主子,属下自是最希望殿下能越来越好,最终得偿所愿,成就大业。这顾惜年,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与殿下之所图相比,太过微不足道,即使今日再气、再恼,也断然不能因为她,而使殿下的路,徒生阻碍。”
七皇子端起了桌上已冷掉的茶,一口灌下。
他坐会了原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先生继续说。”
展方见他真的恢复了平静,也不客气,继续将刚才被打断的话给讲了下去。
“属下之所以说应该娶她入门,便是因为这顾家风头正盛,娶了顾惜年,殿下便是守信守义,重情重诺之人,顾家在民间的那些威望,有一部分会随之转移到殿下身上,您善待了忠良之后,民心所向,日后将太子取而代之,文武百官,民间百姓,也不会有什么说法。”
看着七皇子冷着脸,一直不太高兴,展方叹道。
“殿下,娶了她进门,她便是殿下的人,哪怕是您的正妃,也是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宅之中,以夫为天。到那时,先养着几年,然后她便可以积郁成疾,病重而亡了。
这样,殿下既得了民心,守了诺言,又可以悄无声息让碍眼的人消失在视线内,还不会引起各方的反感,难道不好吗?”
七皇子咬紧了后槽牙:“现在已是如此局面,再提之前的事,也无意义。”
展方见他委实不愿意反思己误,便只能把一些权衡考虑过的提点之言,先咽了回去,等待着将来合适的时机,再说出来。
“赵钱跟孙李是被打断了腿,挂在菜市口示众,又报了官,由官差送回来的。
此事不小,若是处理不周,闹到皇上面前,实在是不大好看。
殿下得想个好说词,把这件事给推掉,务必要确保与您无关。”
展方搓搓手,长叹了一声。
“属下平日与赵钱和孙李有些交往,也很敬佩那二位的身手,可是,他们已然暴露,还要拖累到了殿下,怕是留不得了。”
七皇子心乱如麻。
他有心想要呵斥是展方太过小心,可不知怎的,心里边竟然有些惴惴。
“殿下,事不宜迟,您早做决断,属下才能替您了了这场是非。
若是再拖延……赵钱跟孙李的毒就要被解了,到那时,坐实了他们是您的人,就更不容易善后了。”
七皇子只觉得心里边的那口气,堵的更加厉害。
他瞪着墙角摆着的屏风,上边的图案是百鸟朝凰,恰好有夕阳的余晖透窗而入,将上边绣制的活灵活现的鸟儿,衬的仿佛要挣脱出了屏风,飞逃而走了似得。
“本王自是信任先生,就依了先生之言,你去办吧。”
展方领命而去。
不多时,他返回,面带愠怒:“许世友这人极是鸡贼,得了消息后,准时权衡一番,他不想掺进来两头为难,竟临时称病,派了另一位主管刑律的沈离天来处理此时。”
“这个沈离天,好像是太子的人吧?”七皇子立时想明白了。
“是!”展方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会,才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属下已经处置了赵钱、孙李,但这事儿仍是难以善了,他们被挂在菜市口好一阵子,沈离天秉着尽忠职守的名头是一定要将此事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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