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耳边一阵沙哑的声音回荡,
“稷下侯,他已经说不上话来,不如令其休息片刻,老朽替他回答。”眉乡三老睁开沧桑的眼眸,左手剥开额前雪白零散的细发,笑容和蔼,“老朽在此地居住多年,知晓王仁一家来此之经过。”
司匡面色恭敬,拱手作揖,“有劳老丈。”
三老挥挥皱纹密布的左手,右手始终按在鸠杖的铜制鸠鸟头上,镶嵌灰色指甲盖的大拇指抚摸表面,娓娓道来:
“吾还记得,王仁大父来此,乃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其携子,从槐里而来。槐里,王太后出生之地,乃王氏辉煌起源之地。”
“王仁大父在眉乡登籍后,便开始定居之生活。其尝尝道,于槐里之时,邻居乃王仲之侄,二人是结拜之兄弟。”
“王仲何人?盖王太后之生父耳!可见,王仁大父与太后表兄弟结拜,沾上王氏荣光,因此,王仁对外方称太后之外戚。”
司匡低着头,沉吟片刻道:
“王仲之侄何在?”
“在盖侯府邸当差。”三老抚摸白胡子,回答得很利索,像提前就调查好了似的,“王仁每年都会去长安,想必应该是给这位大父的结拜兄弟送礼吧?”
司匡将听到的消息逐一消化,重新俯视下方罪犯,沉声:
“三老所言,可对?”
王仁声音颤抖发弱,蚊子哼哼似的,
“……对。”
“呼,本官还以为是田蚡之流的外戚呢。”
司匡长呼一口气,腰一下子软了,随意地坐在草席上,两只手交叉,搭在案几歇息。
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罢了。
目光在王仁身上停留片刻,沉吟道:
“汝大父与太后表兄结拜,这么来看,也算与本侯沾点亲戚关系。汝实话实说,西山大麓盗墓之事,是否参与了?”
“没有。”
“说实话!”
“真的没有。”
不知是痛的还是委屈,两行泪水从王仁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司匡深吸一口气,“吾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说实话,本官可以保你安然无恙。”
“……”
“看来汝认定没做了。看在沾亲带故的份上,刚才,陈仓尉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下令打了汝十军杖……若审问结束,汝本身清白,本官会打其二十军杖,为尔报仇。”
司匡扭头,盯着面色阴沉的杨仆,莞尔一笑,“校尉可有意见?”
“稷下侯报仇要求合理,只是,保罪犯无忧这件事,下官并不认可。王仁鱼肉乡里,当诛杀!”
“今日审问的是西山大麓盗墓案,之前犯过的事,本官并不想插手。”司匡狡黠笑着,“若校尉感兴趣,本官可以请廷尉署协助,听闻,这几天廷尉的那群家伙,正愁缺人实验新的审问方式呢。”
自从张汤得到酷刑大全,就令人抄录了数百部,传给廷尉署的各大审讯管理。
据说,长安附近某些郡县的廷尉署官吏也收到了。
每次审问,这群酷吏们都捧着书籍,瞻仰其中的道理。
面色恭敬,犹如阅读《圣经》,虔诚至极,就差焚香沐浴,跪拜高呼了。
听说,这本书大大提升了廷尉署官吏的工作热情,一改往常的踢皮球、推诿的习惯。
近一个月来,每当长安牢狱捕捉了重大罪犯,几乎还没进牢房,就被廷尉署迅速提审。
属于中尉卿审讯的犯人,也被廷尉处理,乃至整个中尉署瞠目结舌,所属官吏有一种快要失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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