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们在江南铸币局造假之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若东窗事发,牛恭就是这件事的替罪羊,如今牛恭已死,留下绝笔,揽下罪责,那么,就算京城来人,查到牛恭,就可以结案了。
布局了这么久,追查了三四个月,最终以此来收尾。
这是范、赵二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两人来到知府衙门,还未等开口,谢愚问,“牛恭死了?”
两人点头。
谢愚哈哈一笑,“江南铸币局监守自盗,大规模制造假钱,你们二人破获此案,人证、物证都在,可算是立了大功,怎么还闷闷不乐?”
范小刀道,“这件事本就是谢芝华主导,最终却抛出来个牛恭来顶罪,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谢愚将二人迎入屋中,亲自关上门,对二人道,“你们二人,凭一己之力,办成这样,已是大功一件,要想扳倒谢芝华,问题不在于他是不是假币案的幕后主使,也不在于他做了多少为非作歹之事,而是在于……”
谢愚指了指北方,接着道:“京城的想法。所以,你们二人无论在江南折腾出多大动静,出了多大力气,查了多少证据,只要京城那边人的想法没有改变,谢芝华的位子就会稳如泰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芝华是太平公主安排在江南,替她敛财的工具,这些年来,源源不断的向京城输送钱财。
不止是太平公主,京城大小几十个衙门,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他们的恩惠,不然,每年的冰敬、炭敬,每月给各部官员的福利补贴,这些钱可不是从大明国库里出的,出这笔钱的,自然是地方各级的衙门。
那么多衙门,都伸手拿人家的钱,就连六扇门也不会例外,哪里有资格对人指手画脚?
难怪谢芝华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他做事干脆利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死一个牛恭,就能从整个案子中摘身事外。
被谢愚一番提点,范小刀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们的方向错了。”
要想扳倒谢芝华,真正要做的并不是找出他的罪行,而是要改变上面的人对他的看法,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他的存在,成为上面人的威胁、负担或者隐患,才会引起他们的主意。
到时候,为了避免受到牵连,京城那边会主动抛弃他,与他切断联系。
就如他抛弃牛恭一样。
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全在于京城的一念之间。
谢愚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不是你们或总督大人能控制得了的了,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成立了调查组来调查此事,不日即将抵达金陵,你们来猜一猜,里面有哪些人?”
范赵二人摇头,表示不知。
谢愚道,“据我得到的小道消息,这次调查组,领头之人有四个,是大理寺少卿杜进良,都察院御史何进,还有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副指挥使慕容铁锤。据说内廷也派了人,不过具体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哟呵,全是熟人!
当初在京城,六扇门与五城兵马司打群架,惊动了宫里,当初也是派了这三人。
杜进良为人圆滑,谁也不肯得罪,属于墙头草,但据说私下里与太平公主走得更进一些。
御史何进根本就是太平公主的入幕之宾加御用疯狗,逮谁咬谁,至于慕容铁锤,算是个中立人物,范小刀与薛应雄关系还算可以,但是慕容铁锤,他却始终无法跟他交往。
没有想到,这一次,三人竟一同来了江南。
可以预料,再选派调查组之前,京城那边也是经过了一番明争暗斗。
范小刀、赵行心中暗自叹息,果然,还是太平公主的实力更胜一筹,这个调查组来江南,用脚趾也能猜到,是来平事儿的。
除非能找出关键、决定性的证据,将谢芝华彻底按倒在地上,否则,他们来走上一遭,不痛不痒地办几个人,敛上一笔不菲的钱财,装得盆满钵满,开开心心地回去交差。
两人走出知府衙门,心情有些沮丧。
赵行问:“怎么办?”
范小刀叹道,“除非能追查到贩卖假币后,得来的那批钱的下落,否则这一战,胜了也如败了。”
账簿丢了。
瞿某才失踪。
一样东西、一个人,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就能将他们与谢芝华联系起来。
那么大一笔钱,想要转移,并不容易。
谢芝华手底下,肯定还有人帮他暗中洗钱,将那些银两变成合法收入。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大通钱庄?”
这是赵行刚到金陵时,就查到的一条线索,只是漕帮完蛋之后,这里面的线索也就跟着断了,不过,在这边查不到头之时,若能从账目上有所突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回到六扇门,两人喊来罗成,商议对策。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道,“赵总捕头、小范大人,碧水楼送来了请帖,谢大人邀请二位前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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