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太后,此事万万不可。”
“否则我大唐必然生乱哪!”
除了刘仁轨没说话,其他宰相都是异口同声反对。
刘祎之便愤然说道:“就算不分开考试,增加寒门子弟解额比例总可以吧?而且不能虚予应付,必须得是实质的增加!”
一众宰相便立刻闭嘴不说了。
老话说,做人做事不能太绝。
刘祎之是个老实人,但也不能逼他太甚。
不然真把他逼急了,以后跟疯狗似的逮着他们咬,也是麻烦。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增加寒门子弟的解额,也没什么。
解额又不说明什么,就算寒门子弟的解额增加到八成、九成,可最终考取的不还是那一成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拥有更良好的教育。
对寒门子弟的碾压不是假的。
武则天便问裴炎道:“裴阁老,你以为呢?”
“臣可以此议甚好。”裴炎道,“理当如此。”
武则天轻嗯一声道:“那么增加到几成为好?”
裴炎沉吟片刻后道:“原先规定寒门子弟的解额比例是四成,不如增加到六成?而且得严禁世家子弟冒名寒门。”
“好。”武则天说道,“那便如此确定下来吧。”
话音刚落,刘仁轨忽然从椅子上颤巍巍站起来。
看到刘仁轨站起身,裴炎便莫名感到心头一跳。
心说这个老东西已经有好多次朝议一言不发了,搞的自己都认为他已萌生退意,准备拱手将朝政的主导权让出。
难道这是他的错觉?
老东西又要亮出獠牙?
裴炎忽然感到一等不安。
郭待封、岑长倩和郭正一却是精神一振。
说实话,因为刘仁轨太低调,拱手将朝政的主导权让给裴炎,搞得他们仨在政事堂上也只能当应声虫,毫无存在感可言。
但是今天,终于要亮剑了吗?
“刘阁老。”武则天道,“你有不同意见?”
“噢没有。”刘仁轨道,“太后,老臣打算乞骸骨,告老还乡。”
“乞骸骨?”武则天闻言一愣,这个可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岑长倩等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只有裴炎心头狂喜,老东西这是要彻底退了?退了好,老东西退了之后,他就能大权独揽,朝政就彻底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假以时日,他没准可以成为长孙无忌一般的权相,岂不美哉?
武则天仿佛是被刘仁轨的这个要求惊到了,好半天没有吱声。
这个时候,岑长倩、郭待封、郭正一他们三个终于反应过来。
“刘阁老,此事万万不可哪。”郭待封急道,“您老乃是大唐柱石,朝廷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缺了你!”
“还请阁老收回成命。”
岑长倩和郭正一也是长揖到地。
听到这话,裴炎的脸却黑下来。
什么屁话?朝堂离了刘仁轨难道就不动转了?
武则天仿佛也是终于回过神来,说道:“刘阁老,朝堂离不开你哪。”
刘仁轨诚恳的道:“太后,老臣年事已高,精力早已经是不比从前,还请太后看在老臣为了大唐鞠躬尽瘁多年的份上,放老臣还乡吧。”
“阁老,你这……”武则天顿时间无言以对。
这时候,裴炎说道:“太后,按年龄,刘阁老也确实该颐养天年了。”
“好吧。”武则天叹息一声,又说道,“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刘阁老都八十多了,再让你留在朝堂为大唐做事,的确是不近人情。”
顿了顿,武则天又道:“不过,刘阁老为大唐兢兢业业多年,劳苦功高,既便致仕也该有一等礼遇,不知刘阁老可有要求?”
“要求?”刘仁轨道,“老夫并无所求。”
“这怎么能行。”武则天怫然道,“朝廷若毫无表示,岂非寒了天下人心?”
刘仁轨想了想,说道:“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臣便抖胆提一个要求吧。”
说到这里一顿,又道:“裴司丞不是准备刊印秘阁藏书中的经史子集么?老臣想要以个人出资购买一千册,然后免费赠送给国子监中的寒门子弟。”
“啊?”听到这,不光是裴炎,岑长倩他们也愣在那里。
刘仁轨又对刘祎之道:“刘祭酒,国子监中有寒门子弟一千余人,老臣购买一千册经史子集,差不多也可以分到人手一册。”
“不过唯独一样,这一千册经史子集不准带走。”
“寒门子弟无论考取还是肆业,都不允许带走经史子集。”
“这一千册经史子集需留给后续考学的寒门子弟,这是老臣赠送给国子监寒门子弟的一份礼物,也算是老臣为大唐尽最后一份心。”
刘祎之便正了正衣冠,行了个稽首大礼。
“下官谨代国子监全体寒门学子,谢阁老馈赠!”
“不必谢。”刘仁轨道,“老夫也是寒门出身,深知寒门之苦,所以不希望国子监的寒门子弟重蹈覆辙。”
“谢阁老。”
刘祎之再稽首。
裴炎忍不住跟崔知温、李义琰交换一下眼神。
按他们的本意,肯定是不希望刘仁轨这么做。
国子监两千多男学生,真有一千多寒门子弟。
这一千多寒门子弟的课业之所以不如世家子弟,就是因为受制于借不到书,几乎没有世家高门愿意借书给他们读。
既便是借,也只肯借很短的时间。
因为纸贵,寒门子弟又抄不起书。
所以寒门子弟想读书,一靠听讲,二就是死记。
但是这样读书,怎可能读得过有书的世家子弟?
但如果刘仁轨买一千册经史子集,赠送给他们,结果就不一样了。
那些寒门子弟都是肯下死力气的,如果有了书,世家子弟根本读不过他们,这样的话等到明年的春闱,寒门子弟的录取比例定会大大提高。
这样一来,世家子弟考中的概率就大大减低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严重损害了世家高门的利益?
裴炎下意识的就想反对,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因为刘仁轨告老还乡后,他就成了唯一的辅政大臣。
到时候再改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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