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灰狼大概遇见了它人生中第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它单纯却霸道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小言这类生物,它急的爪子刨坑,身上的毛发已经快被小言弄的秃噜皮了。它的怒吼和二牛的哭声合成二重奏,在这枯败干冷的山头,回荡流转。却只有我一个看客,不,我忘了一个,还有小灰。
它的表现对我来说比小言还要令人震惊。
说起来,在我们遇见灰狼的时候,它并未发挥草食动物遇见肉食动物的本能逃走,反而见我背着二牛爬到树上后就更加没有逃跑的心思了。它甚至昏昏沉沉的靠在树下表现出一副异常深沉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涵养。它两个后蹄跪地,卧伏在地上,麻木而空洞的看着那个经常眺望的方向。在我考虑要不要叫它快走的时候(毕竟它不能上树),小言出现。紧接着,它那灰败黯淡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急转而上,倏地瞪圆了!我第一次见它睁那么大的眼,之后它有三秒、四秒、大概五秒的怔神,之后就非常狼狈的……哭着……爬了起来?它正在以那天闹市驮着二牛狂奔的速度冲到我所在的这棵树下,我严重怀疑这是它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注意我,作为一个人,而非一块儿可有可无的石头。
不再是冷漠绝望、麻木空洞,它以决心燃烧全部生命的热度仰脑袋看我,半个驴身贴在树上,丝毫不畏惧身后一狼一字相互撕咬,它朝我伸出了它一直格外宝贝的左前蹄。
我不明所以。
“吼——”。
“欧——啊——欧啊,欧啊!”
“呜哇啊!”
一时间,狼的怒吼,毛驴的嚎叫,二牛的哭喊糅杂在一起,我不知道小灰让我看什么,我只看到一个——等等,那是什么符号?!
“土”包围着“奴”字,组成一个字典里没有的字。而且熟悉感油然而生。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欧啊!”小灰牢牢的盯着我哭,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和无限的心酸委屈,同时也满是激动,手舞足蹈,一时难以言表。
“吼——”
比之前又响亮两个音调的狼叫声顿时打断了我的心神。而看到不远处的一幕,我完全惊住了。
“小言!”。
我没想到它会受伤!
它竟然被灰狼吃去了一半的身子,无论它变什么字,都是残缺的。而且动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字号也在虚晃似乎要恢复原来大小了,我知道,这是它精神濒临耗尽的迹象。
小言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在灰狼攻击唯剩下的身体之前,变成了“一”,才惊险的躲了过去。
可这更方便灰狼下口了。
我见状当机立断,把二牛安排在一根足够安全的树干上,最快速度挑了一根结实的树干三两下爬下树。
小言见我过来,身子一着急放大了一些,可还是大不到我的巴掌。我快而轻的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我的肩上。灰狼其实已经被小言打的差不多了,也只是在苟延残喘。我觉得拼一把还是有希望活命的。
我左右虚晃最后来到灰狼的身后,甩甩右手,抡起还带着几条分叉小枝的木杆,像是打高尔夫一样猛击它的头颅。
“咔擦”。
棍子断了。
灰狼被彻底激怒,就算是瘸了腿也不打算放弃。我迅速扔了棍子要再逃跑,眼看着灰狼再次扑上来,小灰竟在这时冲过来。灰狼伤不了小言,可小灰不一样,从哪里下口灰狼都方便极了,最关键是小灰不会消失,而且动作迟钝。
“小灰?”
我喃喃,脑海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灰狼不等人,它一口咬住小灰的前腿,小灰奋力搏斗,可它的确年老体衰了,再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灰狼咬着它血流如注的腿把它扑倒,我急了,想叫小言帮忙,可它已经没办法动弹了。我快速的捡起地上能拿得到的最大块儿的石头,飞奔到它们中间。
“小灰我来了!”
说着“砰”地一声,照着灰狼的头重重拍下去,用尽了力气,拍下去的瞬间,我的整条手臂甚至到头顶都是麻的。灰狼嗜血的目光锁定我,丢下小灰打算找我报仇,我立刻倒退,只见它晕头转向迈了几步,便彻底倒地不起了。
危险解除,疲惫一下涌上来。我坐在地上缓缓,然后帮小灰处理腿上的伤势,不过盯着它热辣的眼神,我的动作都不自然了。过了一会儿小言恢复了体力,跳下来变成它最喜欢的“大”字,对着灰狼的尸体连推带踹的拉着走了。
我听到树林里一阵物体被抛的响声,嘴角抽搐一下。
小言很快回来,变成寻常大小,爬到我肩上坐着,双手撑膝,闭目休息。
小灰没有受致命伤,可它看起来要不行了。
二牛见没有那些叫声,也睁开了眼睛,自己爬了下来。
“小灰怎么了?!”
“它受伤了。”
我小心翼翼挪动了一下它那条血肉模糊的腿,这条驴真的很让我费解,它想让我看的东西,到底在哪里见过?
“欧啊……”
它又冲我叫了一声,若不是我的注意力在它身上,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我蹲到它跟前,它拖着伤腿艰难的靠近我挪了一步,因扯动了伤口而咧开驴嘴,眼神痛苦,可里面不容忽视的喜悦和满足的光芒又是那么显眼。这光芒一闪而逝又成了不舍。
“欧啊……”它叫着,把头伸过来,却深深的埋在地面上,然后闭上了眼睛,三条腿都弯曲跪地,其中一条坚持伸开,将那个印记展示在我眼前。
“娘,小灰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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