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若不是陛下不放,十几年前她就想离开京城了。”
原是如此!
繁漪一笑:“不是谁都喜欢搅弄在诡谲风云里的。远离这里的争斗也好。”
姜柔一侧首,牵动发髻间的珠翠微动,“你倒是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了?”
繁漪嗔了她一眼:“能和三哥一起走,我看你也没有半点舍不得我的样子呀!”
两人相视一笑。
活着,和喜欢的人一起,远离熟悉的环境去到另一个地方,欢喜总是多过于伤感。
只要活着,朋友、亲人,终有再相见的一日。
繁漪轻轻挨着她,瞧了眼她手里用来做盖头的大红锦帕,眼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抽,一针一线倒是深情着,就是太深情了,雄鸳与雌鸯都黏糊在了一块儿,挤成一团。
默了好一阵,拧眉纠结道:“我可以说句实话么?”
姜柔看了她的表情一眼,凤眼一眯:“我觉得你没有好话。”
繁漪叹笑着拿走了她手里的针线:“你还是别绣了,坏了我那么好的料子。都与千锦阁说好了,最后几针交给你来绣就是了。”
姜柔看着绣花针上拖曳出的一缕英绿的丝线,那是绣着雌鸯翅膀的,然而那翅膀怎么看都不像是翅膀。
挫败一叹:“十八金针我都能驾驭得住,这绣花针还不如金针来的谨慎呢,我便是怎么都拿不住。”
繁漪将针线收回道笸箩,轻笑道:“我能拿得住绣花针,栩栩如生不在话下,可我拿了金针也寻不到穴位。人各有长么!”
姜柔伸展了下腰肢,舒展开的袖口上盘了银线的合欢花在窗外吹进的细细寒风中轻轻飘摇,轻而缓的起伏。
恰如她含笑含情的欢愉:“听说,我娘当初把自己盖头上的鸳鸯绣成了水鸭子。我姑姑更厉害,鸳鸯绣成旱鸭子。我绣的好歹还看得出来是对鸳鸯了。”
好吧,是听说了两位娘娘都是针线上不通的,往日也多去千锦阁下定寻了绣娘做衣裳,如今从姜柔嘴里晓得那是她的铺子,公主娘娘也不与她客气了,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托付给了她。
然后,一并魏国公夫妇的也交托了过来。
繁漪望了眼红梅,失笑摇头,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炭盆烘起的光影悠悠晃晃,姜柔的笑似空气中缓缓漂浮的气味,清甜如蜜:“我觉得吧,我爹和姑父觉得她们不会针线依然是最好的,想是沈凤梧应该也不敢有意见。”
看了眼自己的手,曾经绣出的纹理精栩栩如生的精湛,却也什么都不是。
女人在男子心中的价值,从来都不是什么针线上的功夫,甚至不是在诗书工曲上,原不过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的一眼万年罢了。
繁漪有一瞬的恍惚,旋即澄阳九月的晴光流转:“敢怒不敢言?”
姜柔扬了扬下颚,很是傲气的“呵”了一声,可面上的笑意恰似雨后绚烂的彩虹:“他敢!”
打了帘子正要进门的沈凤梧,懵了下,该是没听到她们说什么的,俊秀的面上缓缓扬了抹笑意,凝睇着未婚妻优美的侧脸,应道:“夫人说的对。”
繁漪望着炭盆里被风吹起的橘色火花,难以想象半年前的二人还在你追我逃,如今却是如此温情难掩的妇唱夫随了。
忍不住调侃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商量好了往后要怎么相互称呼么?表舅舅和表侄女?岳母、表嫂?岳父、表哥?”
姜柔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红,那清俏的妩媚似欢意的蝶,翩跹在她的眉梢不肯离去,斜了沈凤梧一眼:“我管他叫舅舅,他倒是敢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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