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嫁娶之事,还算是维持家名存续的手段,那三年前备中国秋收遇灾,引发大饥馑之事,则是让国内各郡庄头,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之讨死。
新见经贞身为备中巡检奉行,非但不体恤治下国人众,反而仗着尼子新宫党的势力,趁机以年贡要挟,大肆勒索贿赂,并侵吞英贺郡内庄头地侍的宛行。
若非庄氏出面,想尽办法为国内豪族们免去一部分年贡,不知道有多少武士要被逼得沦为走投无路。虽然此事为尼子晴久所知,可却因新见经贞同新宫党之间的关系,非但丝毫未受见则,职役名禄反而一路高升。
正是因为有这等小人作祟,沿海倭寇作乱,再加上尼子家的横征暴敛,德政一揆又怎会不愈演愈烈。
清水宗则、清水宗长兄弟二人,要非是畏惧尼子家的兵威,以及与石川家的仇怨,他怕不是也早就加入一揆中去了。
见清水宗则恨得破口大骂,植木藤资一旁宽慰笼络:“此贼奸佞,备后守不是不知。备中扰乱,家兄虽欲趁机励精图治,更是一力承担了先前出阵美作国的军役,好让国内百信休息。可惜各郡党众关系错综复杂,皆如备后守这样公义武士终究还是少数。有些时候,不得不隐忍为上。”
几句话安抚住清水宗则的愤慨,拾起话头,重新道:“敌军虚张声势,不知道是否还……”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报信的家臣打断,又有军情送来。江岛渡口守卫的石川军发现了一队倭寇,人马不多三百来人。两军对阵,江之岛上的儿玉党也乘船突袭,石川久智率众死守不出,两队敌军找不到破绽,便又徐徐退走。
派人游弋尾随,发现下山的那队兵马并未撤回龟山城,似乎扔在伺机出海。
“小人来报前,倭寇们停留在一处晒盐场,行踪谨慎。哨探难以靠近,远处观瞧,似有援军络绎不绝,分成小股乘船出海而去。其中一股敌众中有名黑甲武士,亲自骑马出来截杀我军使幡。”
儿玉党部众虽多,可有名声广远的大将却不算多,自宇喜多直家以下,不过仅有长船贞亲、冈家利两人算是略有薄名。一个被困在海岛,另一个则随在龟山城。
闻听描述植木藤资、清水宗则对视一眼,心中有数。植木藤资问道:“可看得清楚模样?”
“夜黑雨大,没能看清楚来人相貌,不过此人手持的是长柄大薙刀,石川大宫说此人定是冈家利无疑,恳请派兵求援,以免渡口为敌所夺。”
请水宗则问道“盐场内的幡旗有没有增加?”
“不见变化,但见盐场后方比邻龟山城的芦苇荡内,偶有火把闪亮,当是一队队的足轻,补充入内。另外,龟山城内的使幡、长足众也不断散出,刺探沿海,拦截军情传递。”
“一面偷偷摸摸的派兵攻营,另一面却大张旗鼓的往沿海增援,难道儿玉党是想走海路撤走不成?”儿玉党如果派出两三千人下山,一击夺回渡口,再编造木筏,会合原先的那几十艘舟船,先逃到海上岛屿暂避,而后再分批次渡海,返回备前国也不是不可能。
更为关键的一点,万一儿玉党不是逃回备前国,而是逆行波涛而上,往小田郡方面赶去怎么办。庄氏并无水军,别说出面抵挡,怕是连提前预警都做不到。
心中大惊,眼下家督庄为资正率主力,与三村家亲对峙於小田川一线,要是被儿玉党走海路迂回到军势后侧,麻烦可就大了。
转念又一想:“攻打清江庄的敌众虚张声势,难不成,海边那些倭寇也是在虚张声势?”植木藤资与清水宗则两人苦思冥想,不敢轻易判定真伪。
宇喜多直家用兵历来虚实相间,如果有一路虚张声势的话,另一路必然为真,不管如何,此事关系重大,他不能坐视不理。
敌情捉摸不透,那就先去处理能够把握住的事情。植木藤资果断下令:“调派精干使幡,潜入沿海周近,看看到底有没有军势增援。再派快马,前去猿卦城传信,请家督提前做好警戒,以免为敌所趁。”
长船贞亲、冈家利两队成功会合,子时前后派遣长足众来报,控制住一片海滩,冈家利率众击退石川军的试探,做好了防备准备。
长船贞亲手下的船队,顺利靠近海岸渔村外不远的浦桥,随时做好接应出海的准备,龟山城内的诸人再无后顾之忧。
根据传回来的准备军情,江岛渡口处驻守的石川军,不到千人。按照预先的计划,虚晃一枪,唬住渡口内的石川久智后,退入渔村内。
倭寇并分为三队。一队警戒,严格控制敌军派来哨探的侦查范围;其余两股轮番从后方潜伏出渔村,再张幡旗,扮做援军,佯一隐秘姿态入村,并命舟船来往不断,装成出海而走的模样。
军报最后写道:“备中军哨探频来,急欲逼近窥伺,狐疑之状,显露直白。然而因防范森严之故,来骑不能从远处看透虚实。我等顾虑,其会通报北面本阵求援,派遣人手,抄至要道,来观我援军究竟,恳请和泉守发兵往来,以乱其念。”
这一节,宇喜多直家想过,自有对策。召开军议以后,诸人并未散去,眼下都还留在雨棚内等候,当即下令,命角南隼人引三百足轻,五百老弱,配给幡旗,集结在东门处。待山下长足众,侦得备中军使幡到来,即从西门而出。
出城之后,径往盐场行去。行军途中杂兵在外,受到裹挟驱赶的老弱妇孺在内,多打幡旗,拉长对形,务必叫备中军派来的使幡误以为人数众多。
无论备中军使幡是否尾随,都不必回城,抵达渔村以后,即可将老弱暂时留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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