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道:“儿玉党掠夺粮秣,为的是郡内军民的生计着想。出面去阻止,不好找理由。”识时务者为俊杰,辨其形、观其势,量力而为,更重要得有自知之明,既然阻拦不住,索性就先由其自去。
中山信正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道:“仔细想想,对你我来讲,未尝不是个机会。”对山县昌政问道,“宇喜多兵部出阵,留下守备经山城的是何人?”
“长船贞亲和明石景季。城内守军基本不动,只调走三百名常备随从压阵。”
岛村景信喜上眉梢:“叔父是想?”拍着胸脯保证:“休看城内守军不少,最多半天时间,侄儿就能夺下此城,给他来个一劳永逸。”
中山信正摇头否认。能夺下经山城控制权自然最好,问题是儿玉党近万军势,抢下也难守不住。
两边真的闹到刀兵相见那一步,这南备中代官所司,多半也就是形同虚设,到时候谁来替备前国人去美作国送死。
只能说未想到儿玉党的势力,居然会壮大的如此之快,从一开始自己等人就落在下风,事情变得脱离预料之外。
“老夫只是在想,也许可以趁机,拉拢一些郡内的国人众为己所用。”他低声念叨了几个名字,告诉山县昌政:“听说这几家豪族跟皆与儿玉党仇怨颇深,烦请左卫门出面替我探查口风,想办法将之聚集朋党,以图后计!”
宇喜多直家纵然百般拉拢,恩威并施,终究儿玉党和备中豪族之间互相攻杀过,血仇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消去。
中山信正老谋深算,在有过多次不轨举措的行径后,仍旧是深得浦上宗景倚重的能臣干吏,专门在备前国内各家豪族之间,四面游说,巩固势力,片刻功夫就想出来对策。
拈着颔下胡须,他转悠了两三圈,推测宇喜多直家的心态:“老夫相信,我这女婿对浦上大夫,忠心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在得势后主动派人向高天神城告捷。”西国现在大乱迭起,一伙流贼倭寇组成的恶党,不找一主家投靠,怎么能行。
“阳奉阴违、四处掠粮,无非个人私心作祟。私心人皆有之,算不得大错。只要他不做出有损於本家的过分举动,老夫作为长辈,为了顾全大局,稍作退让也无不可。”形势比人强,不退让难道还能厮杀一场不成。
这就是个场面话,无非是在自欺自人罢了,好在宇喜多直家等人的宗族都在备前国,在高天神城内当人质,能够以此为筹码来进行威慑。
宇喜多广维张了张嘴,咽下想要反对的意见,道:“中山大人明见,我三人远远不及。”
“不过呢,老夫既然奉主公之命前来,最根本的一条,经山城、吉备神社必须得确保无失,得为本家所掌控才行。八郎你带来的赤桧众,任何情况下,不得妄动。没提要你出军,你就装不知道。提了,就找借口推辞掉。
“至于经山城的民政实权、钱粮仓禀,不能再拖延了。待儿玉党大军出城,难得良机。”他冷笑道,“明石景季你装腔作势倒是一把好手,不过我倒要看看,等家督的敕令到来,你硬气到几时!”
顿了顿,面带忧色,对岛村景信说道:“八郎,你我人马还是太少,至多能够震慑一时。万一儿玉党将儿岛郡打了下来,其势定然更难扼制。要得趁早遣派信使,快马返回高天神城,请主公再派些军势过来。否则,时日一久,这局面恐怕就真得难以回转了。”
他转过身,仔细叮嘱山县昌政:“两日后出阵,左卫门尽管随儿玉党前去。老夫交代给你两件事情,查探清楚哪些新投靠过来的水贼战力,内部虚实;记清楚从儿岛郡掠粮、丁壮数目。”
“定然不负大人所托。”山县昌政既然上了贼船,半路是不用想要在退下来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迎难而上,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必定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忙了两天,协调辎重、配备兵力,兵粮半数由豪族自带,余下半数则由经山城内的仓禀,统一调派。
中山信正耐性十足,既然提前知晓内情,也就不急着去追问发生何事,不过为了不让宇喜多直家起疑心,还是故意派人在城内,四处打探消息。
宇喜多直家忙于军务,见他不来纠缠,当然也不会自寻苦吃。直到临出发的前一晚,才让明石景季代自己过去,通传一声,将要发兵攻打儿岛郡。
理由也是现成的,一是为了帮上野鹤松丸夺回家督之位;二来也是替主公浦上宗景将儿岛郡收回。公私皆有,任谁在明面上也是无法反驳。
次日一早,宇喜多直家先率军出城,冈家利几乎也是在同时,调派军力从高松城出发,他得行军目标是走藤户路往儿岛郡进发。
根据《古事记》所记载,儿岛半岛最初名为吉备儿岛,是与秋津本州岛一同在创世之初诞生的诸多岛屿之一,中间由名为吉备穴海的浅海隔开。
古代为了避免惊涛骇浪,本土和儿岛之间的海,特别是为了避开浅滩,藤户海峡成为了重要的航路。
但伴随着吉备儿岛上的人口不断增多,从奈良时代开始,便进行小规模的填海造田。从室町时代后期到战国时代,岛上的豪族为了开发新田,不断扩大填海造田的规模,并最终将藤户海峡最短浅处填平,形成一道并不算宽阔的道路。,顺道也一并填埋了源平合战中“藤户海战”的古战场遗址。
冈家利军势强横,金光氏被强行借道通过,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进入儿岛郡后,临近藤户路的宮浦城守军小规模骚扰两次,但终归势单力孤,无法阻拦高松势进军。
全军在広木乡重新整队集结,而后长驱直入本太城。室町开幕以来,“土豪皆不许立城”,虽然在鞭长莫及地远道令制国内,这条发令不过形同虚设,但在一直归属于幕府直辖下的儿岛郡,却一反常态的得到了严格落实。
儿岛郡所属庄官保司“俱各砦居”而已,仅仅郡司所在的常山城和本太、下津井等寥寥几处要冲之地,修筑有高大城垒。这倒不是儿岛郡内的豪族有多么尊奉幕府颁布的法度,主要是因为儿岛半岛偏僻疏远,鲜少有外来势力发兵侵入。
郡司上野家的实力也力压诸多庄头,因而也无人敢私自筑城,本太城守将兵力薄弱,不敢野战阻拦,冈家利见敌军龟缩不出,直接催促镰仓众强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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