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儿无语,想开口却又听杜凝云说道:“你们三个还有心思吵?两个都是水里捞出来的也不嫌难受么?还不趁雨没停,咱们尽快回去。等雨停了人都出来,看你们两个这浑身的水,岂不笑话。”
待墨弄墨这才去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嘟囔道:
“今年也真是怪,好些天没下雨,突然一下便下的这样大。我浑身都湿透了。”
杜凝云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自己死时的大旱。
那一年也是一直不下雨,连小雨都没有。偶然阴一阵,也是只天阴不下雨。
人人都说是朝中有奸佞,贤良蒙冤屈,以至大旱数月不止。
可她却在后来的一千年里发现。圣州每二十年就会有一年缺水闹旱灾,甚至下一年也雨水不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会慢慢变多再慢慢变少。差不多八十年时会大旱一场,旱的草枯人死,饿殍千里。
只是有的王国撑住了。有的王国在大旱中被推翻。
杜凝云想着,惆怅的看向廊外的雨幕,声音更是深沉:
“人人都说天灾人祸。可天灾和人祸是两码事,何况人祸要远远比天灾更伤人。”
“姑娘。”蕙儿喊了一声,也怅然道:“天灾人祸这两样都离姑娘遥远的很。您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天灾也不会苦了您。可贫家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全家老小都指望这一块地过活。一场天灾下来。于他们而言实无异于毁灭。对他们来说,天灾才是最大的,”
杜凝云向她摇摇头,说:“还是人祸。天灾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求生,甚至死在路上,人祸是让他们在绝望中被天灾折磨死。”
蕙儿实在搞不明白杜凝云的意思,闻言便笑吟吟的说:“哎哟,好姑娘,这么一场好雨,咱们这是说什么呢?”
杜凝云笑着说起别的事,蕙儿也不会故意挑话气她。
长廊终有尽头。
她们两个说着走着,眼前很快便是一道无遮无拦的大路。
若是无雨,她们直接便过去了。
可场雨下的这样大,这会子雨虽然渐渐小了。但路面上积了一层水,走过去该淋湿还是要淋湿,鞋袜也必定要湿透。
杜凝云看着自己脚下做工精致的绣花鞋,完全没有上前一步的心。
待墨和弄墨也猜得出杜凝云为何不走,看着眼前的雨幕,她们干脆的说:
“姑娘,左右我们已经淋湿了,我们直接回院里喊人来接你便是。”
杜凝云那里肯答应,口里直说:“你们忙什么?早晚要停的。等雨停了再回又能怎的?”
待墨弄墨低头不语,好久才说:“姑娘,我们两个身上这样湿,趁还下着雨,我们换一身干净的立刻就回。”
杜凝云无言。
想到如今越来越流行的女训、女戒。
想到秦天末年时,朝臣们已经硬逼着她取消由太后主持举办的宫宴。
理由是女子们不该举在一起吃酒玩乐,不成体统。
歌舞技艺不过是供人取笑,大家闺秀习之但求陶冶情操,怎能在高台上当众献艺,还要评个高低。
杜凝云想着,只觉心中烧得慌。
秦天末年时。
有的人断章取义。
从圣贤书上读了一句‘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将女子和小人画上了等号,告诉女子圣人都认为女子天生就是小人,是女子便是原罪。
看了眼‘女子无才便是德’,便理所应当的认定女子不读书识字便是有德行,全不细究这些话原本的含义。甚至还出现越来越多断章取义的话。
有的饱学之士看不下去,想替女子发声。但这是当时的大势所趋,发声的人被当成异类,没发两句,就不得不卷起铺盖自此远离京都城。
那个时候的她管不了这些。
因为大势所趋之下。她这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被指责牝鸡司晨,京中举子秀才联合请命,领着京中百姓跪倒在宫门外逼她让权。
那时的昭帝年岁已长,更是直接到了她跟前,软硬兼施的要权。
而那时的她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巴不得早点把权柄还给昭帝,好让昭帝尝尝因政务繁忙不得安寝的苦头。
可她的让权让那些参与此事的人越发兴高采烈,越发大张旗鼓的去给女子设定条条框框。
毕竟当朝太后都因此低头让权,遑论各家女子。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冷笑出声。
秦天最开始的女训女戒对女子只是言语是指示,认为女子在偏爱自己的容貌时要更注重自己的才华和品德。
可后来的女训女戒则是清晰的条条框框。要女子在家如何、在外如何、出嫁如何。女子要驯良温顺,要任劳任怨,敢耍性子就是无礼。
杜凝云想想就眼里冒火。
这些东西秦天末期逐渐兴起,新朝时成为风尚。新朝后的历朝历代的女子受此荼毒,越来越卑弱。
对,写这书的人没敢直接署名,但后世他的子孙却为求名利捅了出来。
正好岭天洞人士:诸孜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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